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的失望，可她知道，父亲不会在意，有谁会在意她的失望？“为安，你在象牙塔里待了太久，你不会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么险恶，爸爸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林为安就知道，父亲无论怎么样都能替自己找到理由，任何理由，任何可以让她无话可说的理由。她闭了嘴，倔强地将视线撇到了一边，原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可接下来父亲的话，却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承安，两个人在一起如果负负得正，那就是好的爱情，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是负负仍旧是负，我不认为这还是一件值得坚持的事。”

“林总，我想我还能分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和为安都已经不是孩子了，关于感情，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们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周承安对林耀波的态度的确已经和从前不同了，这些细微变化连林为安都感觉到了。林耀波对于周承安的无礼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回身坐到了沙发上，示意他们两人坐，林为安一开始有些别扭，她从来没有以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面对过父亲，她只知道，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父亲，并不是她一直以来期待这的父亲形象。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内心渴望的东西。“为安，你以为你认定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了他可以和我这个父亲闹别扭，而他呢？你以为他重情重义？那你又知不知道，倪晴又是为什么会有今天？当初倪晴在袁艾迪的安排下来到巴黎，结果被诬陷抄袭，名声败破，我可不认为这样的人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林耀波语气轻松地说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眼角的余光看向自己的女儿，只见林为安脸色苍白，而她身边的周承安不动声色。“你……你说什么？”

“事情发展到现在还不清楚吗？为安，你所认定的那个男人，他的成功是靠着窃取昔日好友的设计才得来的，他用偷来的设计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聚光灯和所有掌声荣誉，而这个所谓的好友在巴黎却遭黑手。能对倪晴的过去和现在这么了解的人，除了袁艾迪，还会有谁？”

林为安脚下微微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好在周承安反应快，即使扶住了她。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触碰，林为安都感受到了周承安手上微微的颤抖。“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袁艾迪做的？”

果然……是袁艾迪吗？为什么她会用果然这个词呢？林为安闭了闭眼，大抵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吧？从这一系列的行事作风来看，和袁艾迪的作风真的太过想象，有一点她无法反驳父亲，那就是对于倪晴的前世今生这般了解的人的确没有几个，而其中，当属袁艾迪嫌疑最大。“我知道让你接受这件事情很难，但是为安，这就是事实。”

林耀波遗憾地说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林为安强自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她必须说服自己坚强，不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任何怯弱来。也许这只是她父亲的一个考验而已呢？直到这个时候，她心里仍然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期盼着……“大概是没脸见人，所以躲起来了吧。”

林耀波看了眼周承安，周承安面色无常，可林耀波是谁，他是将周承安抚养长大的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周承安，周承安表情越是装得淡定，内心波澜越是大。“承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承安望着他，许久，才一字一字问道：“林总，你给了什么筹码，才会让袁艾迪答应对付倪晴？”

林为安猛地看向周承安，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林耀波手雷的烟燃了一半，隔着厌恶，眼眸慢慢眯了起来。不错，不愧是周承安。不愧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你觉得是我指示袁艾迪这么干的？承安，你可要想清楚，我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要对付倪晴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袁艾迪出手。”

“可是袁艾迪却有自己不得不出手的理由，有时候一个暗示也许就能让人走错一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林总，你现在是打算玩棋中棋，将手里没用的或者有威胁的棋子一颗颗丢弃吗？什么时候轮到我？”

周承安没有半分客气，语气里具是清冷。他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林耀波掌握在手里的周承安了。林为安虽然并不是能听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从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也能感觉到他们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慢慢升腾。“承安，你我之间难道必须以这种姿态说话？以敌对的姿态？为了一个倪晴？”

“林总，当初你把我带回美国抚养长大，我很是感激，可也只能到这里而已了，对你的养育之恩，我想以我从前的所作所为，早已还清了，以后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抱歉，浪费了你许多时间，告辞。”

周承安转身欲走，却被林耀波的一句话堵住了去路。“你认为倪晴会认同你的身份吗？杀人犯？你觉得她需要一个杀人犯做男朋友？”

如同一把剑，狠狠地刺向了周承安的心脏，周承安的心猛地揪了揪，眼前仿佛浮现出倪晴厌恶的表情，他从来没有对倪晴如此直白地说过过去那些事，虽然明知道倪晴对这一切早已了然，可杀人犯这三个字，仍然能刺痛他。“承安，你的软肋太明显了，你觉得你能躲避的了吗？”

周承安没有回头，亦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知道，现在必须离开这里，远离林耀波，林耀波就像一个恶魔，随时随刻都在引导着你走向每一条万劫不复的路。冲出酒店大门，冷风刺骨，然而新鲜的空气终于让周承安长长地舒了口气。难怪有那么多的人渴望自由，原来自由的感觉是这么美妙。周承安一回头，眸光蓦地一紧。倪晴就站在那里，在灯火阑珊下，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