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婚礼结束出来，已是夜半三点，刘川峰是被众人抬着去车上的，赵端负责送他回家，飞飞和罗小芳结伴离开，最后只剩下陈靖和王子杰，逗伴娘环节，陈靖没少帮王子杰顶酒，他虽清醒但依旧不能开车。二人最后选择叫代驾，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看起来慈眉善目热情有礼。王子杰和陈靖坐在后面，陈靖有点头晕，朝王子杰的地方靠了靠，最后有些可怜兮兮：“肩膀能借我靠一靠吗？”

王子杰失笑，喝过酒的陈靖会露出如孩童一般纯真的笑容，而她，对于这种笑容是真的很难做到免疫。“今天赵端和我告白了，我们认识十几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一直喜欢我，应该早发现的，这样他就能免了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陈靖的头轻轻靠在女性娇小的肩膀上，他没有敢真的将重量下压，她那么瘦弱纤细，真怕自己一个用力会压垮她。“你一直都很光彩夺目，赵端喜欢你不奇怪，换作刘川峰才奇怪。”

被他的话逗笑，王子杰的肩亦不住颤抖：“要是刘富二代喜欢我，说什么我也会答应，好歹吃穿不愁，危害他我一点也不心软。”

陈靖将头微微抬起：“其实我也可以保证你吃穿不愁的，有几套房，几辆车，不错的积蓄，养你应该也足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这话半真半假，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王子杰告诉自己，她和陈靖之间，再动人的话都不可能是情话。见她沉默，陈靖有些紧张，推了推她的手：“喂！开个玩笑嘛！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们才刚和好，不会这么快就要冷战吧？”

王子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今晚陈靖好像话特别多，比平日里喝多酒还要不正常，虽然明知他是在逗自己开心，但是总觉得有些惆怅满怀。“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了赵端吗？”

陈靖看着她，她会亲口告诉他是因为走不出苏黎明那段旧情伤吗？“太熟了，真的太熟了，赵端和你一样，我们认识有12年了吧？虽然大学时分隔两地，但每年大大小小的聚会总是会见上面，一个这么熟的老朋友突然跟你说我喜欢你，你什么感觉？反正我是感觉不可思议，你说他要是真喜欢我，为什么不在很早以前说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呢？我实在没办法接受和好朋友谈恋爱，没有爱情的脸红心跳，连牵手都像左手牵右手，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那你想要的爱情是什么？像苏黎明那样吗？带给你无尽的热情和难合的伤疤吗？”

“陈靖！”

王子杰不悦：“我们能不能就事论事，你不要每件事都扯上苏黎明好吗？”

陈靖抬了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用力后靠在车后坐椅上，只要一提到苏黎明她就这样，这个话题就是个死结，根本没办法继续交谈下去。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代驾司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后座各自望向车窗外的二人，前面是十字路口，这大晚上的，路上没几辆车，又没上高速，连带有些路段连路灯都没开，他有些摸不准接下来怎么走。这二位主刚才上车都还有说有笑的，不过一会就气氛僵沉，干他们这一行的，见过无数对情侣和夫妻，有上车接吻下车说离婚的，还有看似陌生最后却搀扶下车的普通夫妻，现在的年轻人精神世界除了爱情好像没有其他。“师傅，前面那段在修路，你左拐走小路就好了！”

陈靖看出司机的犹疑不定主动为其指路。司机松了口气，将车头调转，再次驶入黑夜之中。“师傅，您做代驾这一行几年了？”

车里气氛冷清，王子杰见陈靖将头别向窗边，只得找司机聊天。代驾师傅从后视镜里望了望王子杰：“我没做多久，才三个月不到，实不相瞒，我以前是开出租车的，后来出了事故被公司开除，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这两年，代驾和滴滴打车做起来了，有朋友介绍我做代驾我就来了。”

“哦！做这一行很辛苦吧？风雨无阻日夜兼程的。”

司机挠了挠头：“咳！这点辛苦算什么，只要能供我儿子读大学，做什么都可以，其实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开代驾了，就在一个星期前我被诊断肝癌晚期。”

陈靖和王子杰互望一眼，二人都被代驾司机突转的话峰震了一惊。“其实刚上车，我一眼就瞧见二位的关系来了，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像我这种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很多事就看穿了，其实朋友也好，情人也罢，人活一辈子没多少时间，把握当下珍惜眼前人才是真。”

陈王二人继续沉默，司机看似朴实的话语却句句在理，人生没多少个十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没有什么把握当下来得更重要。“等我送完你们，回到家差不多天也快亮了，我会去楼下的早餐铺买好老婆最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等她起床后就能马上吃到，然后我会陪她一起去买菜，下午我儿子就要从学校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会围坐在餐桌边，听他讲学校的趣事还有班上漂亮的女生，傍晚，我会帮老婆收拾碗筷，我们一家人去楼下的广场散下步，老婆喜欢跳广场舞，我就在旁边给她拍照，虽然智能手机我不太会用，但是有儿子在，他会教我怎么上传照片和分享，医生说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了，我要把这一个月当十年二十年来用，年轻时我亏欠他们太多，我希望能用最后的时光来弥补他们。”

许是打开话匣子，也不顾及是否有听众，司机一个人望着前方幽幽夜路，倒像是自言自语，他表情平静带着恬淡的笑容，很快让人忘记他前几分钟才说自己得了肚癌。王子杰突然觉得很难受，心里也压抑得慌，陈靖似乎也有同感，他伸出手轻轻勾向王子杰，二人的手紧紧相握。情伤和心伤都不难治，难治的是如果我没有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害怕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