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师！”

无声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梁建国走了过来，他那花白头发好像突然又白了许多，原本高傲而自豪的神情变得萎靡而愧疚，整个人透出一股凝重的气息。“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双指紧贴裤缝，头顶压至胸前，诚恳而真挚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一件事情。就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对陆离这个年青人不削一顾。可现在，虽然这个年青人什么也没有说，他却感觉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压力，这股压力不是言语激发出来的，而是凭实力造就的。全对，提前交卷，对曾经污蔑他的人毫不在意。他知道，这样的人的确有资格出书、出卷，的确如传言所说一般，在数学教学方面，他可能有着他们这些人难以企及的能力。“我真诚地向你道歉，还请你能原谅我。”

他再次强调道。陆离从来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或许在骨子里，他就是一个当好老师的料，对于别人的诚恳致歉总是能很快原谅。当然，前提是这人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做为一个老教师，整个南丛市数学界的泰斗，他想梁建国现在的低头认错，本就是一个沉重的代价。这也代表着从今以后，他陆离至少在做题能力上，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很难再有人有资格拿着年青二字来找麻烦了。“梁老师言重了。”

他扶起了梁建国，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这位老教师的脸已经变得通红，甚至可以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声。“陆老师，希望南丛市的升学率能因为你们新冬方培训而有大的提高。”

梁建国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拨开不知道怎么办的众人，取下眼镜擦了擦，低着头朝外面去了。“梁老师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教师开了口，看了一眼陆离，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刘冬明，一脸的不削。“诶，梁老师、唐老师，你们先别走呀，我还没请你们吃饭呢！”

刘冬明厚着脸皮追了出去，可那些在职老师走的是那么坚决，仿佛他就是一个散发着臭气的坏鸡蛋一样，根本连头也不带回的。至于剩下几个老教师，他们和李修文一样，都已经退了休，有着退休工资在，对于金钱的追求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可对于名誉和尊严的追求，却比在学校更加强烈，他们喜欢别人说他们还有用处，更喜欢别人说他们比在职老师厉害，更喜欢能在入土之前，还教出一两个华清北大的学生出来。他们看着陆离，目光中有歉意、有后悔、有不好意思，可更多的是希望。就在昨天，这个希望曾经被刚才的监考老师点燃过，可他们相信了刘冬明的慌言，相信了一个年青人，根本不可能编写出那么高水平的资料。但就在刚才，那个红色的118分，那个诚恳而无奈的低头，已经彻底地震动了他们，他们知道，他们也和梁建国一样错了，错的一蹋糊涂，错的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个叫刘冬明的人，已经给他们脸上糊了米田共，差点就让他们变成和他一样臭的人。他们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件事传得人人皆知以前，他们迫切的想说一句话。“那个陆老师，昨天，昨天唐老师和谢老师说，你们这里还缺三个数学老师是不是？”

一个老教师，瘦削的脸上挂着被逼出来的不好意思笑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陆离没想到这些人还会问这事，在他看来，他们应该说句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然后不削地走了才对。哦，对了，他们已经不是少年了。是呀，少年人输得起，可这些人已经老了，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输了。“是的，各位老师如果有兴趣，条件不变，随时欢迎。”

“有！有！有！”

几位老师听了这话，立时露出了笑容，真诚而自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中了彩票一般。“陆老师，那你看看，咱们这些人之中，哪三个可以在你这里来上班？”

有人急切地问道。“陆老师，你那套资料编写的非常不错，要是我来教，我相信会事半功倍的。”

有人已经开始自我推销。陆离也不想耽搁时间，这些老教师的教学经验是非常宝贵的，他们的名声更是货真价实的，“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定吧。”

陆离说完，叫了声谢芳，“谢老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谢芳站得不远，这些老教师的话她也都听见了，至于人选，她心中早就有数，只不过昨天这些人对她还爱理不睬罢了。至于现在，她还得综合考虑一下。“好的，陆老师。各位老师，既然考了试，那我就根据成绩来说话，你们先等上一会，我理一下。”

她走了过来，已经恢复了高傲而冰冷的气质，走进教室里，把剩下老师的卷了挑选出来，一一开始核对。陆离没有管这些，这一来二去的，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得抓紧时间出后面的资料，没曾想刚走到楼梯口，便见着刘冬明掉头回来了。原来，他只顾着修复和梁建国等几位知名老师的关系，却没在意自己的手下，或者说在他看来，他们是不会因此而离开他的。却哪知走到楼下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一个人。他并没有理陆离，陆离也没有理他，不过想着万一他没事找事，陆离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一面大步往前走，一面喊道：“陈老师，你们都在做什么呢，试都考完了还不走，等着别人请你们吃饭呢？”

安静，离奇的安静，比刚才的考试还安静。长长的过道里，就只有刘冬明急促的步伐声。“喂，老陈，我问你话呢？”

他又喊了一声。之前那位对他甚是推崇的陈老师终于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沮丧、十分不高兴的老师。“老陈，张老师他们三个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出来？”

刘冬明一脸蒙地的道，明显没有想到事情变化的这么快。陈老师拉着他在旁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楼道里立即传来他不甘的吼声，“什么，他们，他们要跳槽？是谁允许他们跳的？”

刘冬明说着，就要回头去找，陆离一见，也准备跟着过去，却见陈老师一把拉住了他，“刘老师，人各有志，咱们还是走吧。”

刘冬明用力挣脱，陈老师却不再说，而是转头朝陆离这边走来，剩下两个老师一见，也摇了摇头，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