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有缘人出现。“同志，你这书是什么书呀？”

终于，又有一个人从对面跑了过来问道。众人的目光都朝他集中了过去，只见他三十一二左右，带着一幅黑框眼镜，穿着一件卡基布夹克衫，趾高气昂的样子，一看就是端铁碗饭的。青年人终于来了兴趣，笑问：“同志，你是在对面上班吧？”

男子点了点头，“对呀，我就在对面上班，不过这与我问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青年人微微一笑，从摊上捡起一本书，递过去道：“我这书里装的就是一个教育工作者的苦水，赠给你是最好不过了。”

男子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身后众人好奇的目光，终于还是接了过来，正想打开来看，却听得青年人道：“同志，这书里的苦水需要静下心来才能尝到，你还是回办公室再看吧。”

“哦，好的。”

男子心里被挠得痒痒的，应了一声，赶紧拿起书钻进了对面的房子里，不一会却又跑了出来，却是十分的生气。“小子，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不就是一本破数学资料吗？什么苦水不苦水的，赶紧的，给我走。”

“原来是数学资料呀！”

众人一听这话，立时炸开了锅，好奇心立时变成了不削，但也有人眼睛一亮，纷纷看向了中年人，有的人想吐口水，也有人目光更加热切。青年人却仍是淡然如初，好像已经预料到这一切一般，道：“我已经说过，我这苦水要静下心来才能尝到，看来这位同志你的火气大了点，是尝不到这苦水的滋味了。”

男子不削地冷哼一声道：“小子，这都什么年代了，快快收起你这一套玄里玄乎的把戏吧，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去找领导，不要在这里煽动人心，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青年人愣了一下，终于摘下了眼镜，不是别人，正是陆离，只不过年龄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岁的样子。原来，为了增加一点可信度，他特意让唐大勇去市剧院找了些道具，让自己看起来老了一些。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感觉到这个年代与自己创业时那个年代的不同，一些机关人员的处事方法还是太过粗暴。不过，他活了那么多年，办了那么多事，也不是没遇到这种人，幸好之前造了势，还有这么多的群众看着，要不然这会说不定还真被抓到派出所里去了。“同志，看你这话说的，如果领导是我们老百姓想见就能见到的，我也不至于装神弄鬼，在这里买这苦水册了。”

虽然是一句话，却代表了许多老百姓的心声，一时之间，有几个人又把目光看向了男子，眼神里有同情也有无奈，都等着他能给一个满意答案。男子也感觉到了压力，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强势，道：“领导一天要处理那么多的事，要是什么人都能见，还让他怎么工作？”

陆离也不示弱，道：“我知道领导的事多，也知道他不可能每件事都亲自来处理，所以我只是在这里赠一本我亲自写的资料书，而不是写反社会的书。如果说这也是煽动民心，这也是给你们添麻烦，那我真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还能怎么生存下去了，你想报警就去报吧，不过得等我把这书赠完。”

“那你就在这里赠吧！”

男子甩了一句话，气呼呼地走了。不一会儿，里面却出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都不太老的样子，问道：“喂，你这书只赠咱们教育局的人吗？”

“也不全是，如果真有能读懂我这书的，别的人，我倒也赠。”

“好吧，那你给我们人手一本。”

陆离知道他们是来平事的，可这偌大的教育局里，总归有一个人能看出他这书里的独到之处吧？给几人一人送了一本。几人中有人看了，却是一副不削的样子，有几人根本没看，直接放进了包里。这是搞教育的人吗？陆离心中也是一阵不削。几十年后，南丛市的教育与绵洋市的教育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症结不会就是在这里吧？正准备拿起书另想办法呢，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年青人，你那书还有吗，也赠给我一本吧。”

陆离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众人后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两边的头发朝后面梳着，里面夹杂着几根白发，用皮套子接过的眼镜戴在鼻梁上，感觉要掉下来似的，显得有些滑稽。可他一出现，刚才那几个小年青便不敢吭声了，态度立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几个不削看书的，一下子认真了许多，秒变南郭先生，有模有样地看起来，几个没有看书的，更是如临大敌，赶紧拿出来看。这人应该是领导。陆离干了这么多年的事，总结出了一个经验，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其实越到上面，有些领导反而越好相处，越容易听进去群众意见。反倒是下面一些人，仗着手里有些小权力，总是鸡蛋里挑骨头，弄得比大头架子都大。“有的，有的。”

陆离赶紧递了一本书给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扶了扶眼镜，翻看起来。他的目光随着看书的时间变得越发专注，时而点头，时而沉思，时而如有所得似的一笑，时而拿出一只笔在旁边写着字。他看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听到对面隔壁小学的电铃声响了，这才回过神来。长长吸了一口气，把书收了起来，又递还给了陆离，“同志，真不好意思，你看我看得太过投入，竟然忘记了给你说谢谢了。”

陆离赶紧道：“你能看懂我的书，我已经很感激了，不用谢的，这书也不用还的，我真送给你们的。”

男子看了看旁边围观的众人，对着一个最前面的年青女子，道：“同志，你是读书的吧？”

女子看了一眼陆离，眼神颇有些幽怨，道：“赵局长，我，我，我还是你的学生呢。”

赵局长？陆离这才知道，这就是南丛市教育局的局长赵铁山。只听赵铁山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魏小红吧？”

魏小红点头道：“赵局长，你还记得我呀？”

“当然记得，你是我教过的最后一届学生，印象深刻呀，这都快五年没见了吧，大学考上了吗？”

“没有，就数学差了一点，才考了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