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从岗位上提前离开。开着车四处跑，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去哪里。不知不觉，车竟然开到了失火的地方。距离失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这里已经成了废墟，来往的人都规避着这里。他将车停下，到旁边商店买了一箱子果汁，一箱子牛奶。天已经黑了下来，道路边上除却路灯和偶尔过往的车辆，他站在废墟前面，格外突兀，又和夜色渐渐的融为了一体。一个迷一样的姑娘，不曾有过一日快乐的时光，林垣在废墟前面，将牛奶和果汁，一瓶瓶的打开，然后倒进废墟中。“别人都敬酒，我敬你果汁和牛奶吧，到底是个姑娘，喝酒不好。”

林垣将空瓶子扔回到箱子里，注视着这一片废墟，低声说道，像是方夏就站在他面前，在听她说话一样。“你说说你，冲进去做什么，别的姑娘，都是让人保护，你也不过才二十多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好吗？”

林垣说着说着，忽然站起来，用力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废墟里，石头在废墟内滚动，林垣的情绪也有几分不稳定。“我都和你说了，让你信我！”

“可你偏不！”

林垣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呢喃，还是惋惜，还是追忆。“你也需要人保护啊。”

脑海里闪过无数关于认识方夏之后的事情，林垣忽然才意识到，认识她已经也有大半年了。从出现在他面前，到后面一起办案，到他想要试探她，刺探她的故事，主动走进这个姑娘的世界，到现在，她都死了，他还是没有全部都弄明白。“你说说你，你怎么就死了呢？”

林垣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重复，在废墟前面呆了大概有几个小时，最终才开车离开。这一晚，天空很暗，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乌云掩盖了一切。一年后。“林队，出事了！”

林垣刚从墓地上回来，还没喝口水，就被姚江一句话带到了现场。江城大学。站在门口，看着大门外那巨大的几个字，鬼斧生工，格外大气，林垣不由停住脚步。“林队。”

姚江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叹息，他也想到方夏了。他们队里到目前为止最小，也是最年轻牺牲的人。方夏离开的太突然，谁也没想到。等到姚江回来，方夏的葬礼都没赶上。实际上，这个葬礼低调的很，去的人没几个人。人在时候，朋友不多，人走时候，也是冷清。林垣回头，目光收回，黢黑的双眸中清清淡淡，看不出半点波动，语气和平时无二，往里面走，“走吧。”

姚江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想要说，其实没必要这么压抑着，怀念一个人，不是很丢人。一年半前，林垣还站在临城大学门口对问他电话的女学生说他自己年龄太大了。谁能想到，最终让他放不下的，还是个小姑娘。姚江想不明白，明明两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关系和瓜葛，甚至于林垣对方夏的态度一开始称不上友善，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逝者已矣。希望林垣早点过去吧。姚江叹息，快步追上林垣，介绍案情。“这次死的人，是三个男生，本校研究生。”

“在宿舍里被人发现的。”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现场，宿舍楼外面都是学生，被警戒线拦在外面，议论纷纷，姚江和林垣走进去，就看到法医和协警正在往外拉尸体，林垣绕过他们，人多，就没有看尸体，先进了宿舍。宿舍里是四张床。“另外一个学生在出事之后，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这个学生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或者是，他侥幸逃过了一难。”

姚江指着桌面上的一张照片，是属于那个消失的男生的。“就是他，案发前后，周围的学生都说没见过他。”

林垣看向四周，宿舍里很是邋遢，除却了那张摆放着照片对应的床铺是干净整洁的，像是一方净土，其他的床上，扔着臭袜子，臭衣服，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臭味。林垣都忍不住皱眉。桌子上，地上，都是烟头和烟灰缸，可见这些学生在死之前，没少吞云吐雾。“我都怀疑，他们真的是学生吗？”

姚江蹲下身子看地上，拨开墙角里的垃圾，忽然眼睛一亮。“林队，你看这里！”

林垣快步走过去，就见到墙角里有很大一摊血迹。“让他们做测试。”

林垣扫过明显被遮掩过的墙壁，起身查看宿舍其他地方，大学是能诞生人才的地方，也是人渣伪装的地方，这个场景在两年前就发生过，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和过往记忆中的那个人。乱糟糟的衣服，脏乱的地板，四周都弥漫着臭味。林垣打开衣柜。“我去！”

姚江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忍不住惊了下。钳子，绳子上面都带着鲜血，只是有的痕迹已经干涸，看着也不知道使用过了多久。只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骇人的慌。这个柜子姚江看了下，是死者之一的。“继续搜搜看吧。”

姚江叹息说道，蹲下身子忍着鼻子中间洋溢着的臭味，寻找其他的线索。这都多久了，没碰到这种案子，虽然说是重案组接重案是应该的，可他们接的也太频繁了吧。还都是一些变态的案子。从垃圾堆里和柜子里，还有床底下找到了不少东西。摆在面前的是酒瓶子，香烟，还有一些凌虐用的东西，反倒是那些绳子什么的成了小儿科。“这群学生都在做什么？”

姚江将证物搬回警局，罗梅忍不住惊呼。“鬼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你敢想吗？除了那个失踪的学生没有其他的东西，死掉的三个人，都有。”

“会不会……”罗梅猜测了半截，又忍不住摇摇头，“还是看证据吧！”

“我现在送检验。”

“我去调查周楠的背景资料。”

姚江主动说道。“我去找这几个人得网上记录。”

岳阳也主动站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需要林垣去布置任务，就自己能够行动了。“你和我去走访下吧。”

林垣看向庄严。两人再度回到学校，死了三个学生，校方也十分重视，总之还算配合。从校方的档案中了解到目前失踪的学生叫周楠，找到他的老师询问情况，老师却冲着他们为难的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抱歉了两位警官，他刚刚考研完毕，我带他的时间不长。”

“可是……”庄严还要说，林垣打断，“行，那我们就找他本科的老师聊聊，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

老师欲言又止，送他们出门，临走又说道：“警官，周楠平时不爱和人说话，你可以和学生们打听打听。”

“好，多谢。”

林垣拽庄严离开，出了教务大楼，庄严还是没忍住，“林队，你怎么不让我问，她明显是知道点什么？”

“没听人家说吗？去问问学生。”

林垣回头看了眼，“这个老师一看就是有难言之隐，人家在这里毕竟上班，你也得体谅一下，走吧，顶多麻烦点，查到点了，就是有人不愿意让他说，也会有人开口的。”

“谁会威胁她啊。”

庄严有点不以为然的说道，下一秒想到了一个可能。“是学校施压了？”

“可为什么啊，难道破案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好的吗？”

“很简单，这个案子背后有我们不知道的龃龉，很可能是在这个原因下才造成了这个情况，我也只是猜测。”

林垣往前走，庄严快步跟上，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第2章等到了地方，问了一些学生，听到学生们说的话，庄严才反应过来。“你说周楠啊。”

找到了周楠的同级校友，已经在外工作，提起周楠来，这个人印象很是深刻。“说实话，我们也不是很熟悉，周楠平时沉默寡言，不过人家是学霸，都用来读书，也很正常。”

“他可是不得了，才大二就被老师看准参加了老师的项目实验室，要不然怎么后来他能保研呢？那水平，那脑子，的确和别人不同，每次考考试都是第一，就是不爱说话，大学都毕业了，也不知道他其他信息。”

“我也不知道这个情况有用没有用，我有一次见到他被几个人堵在了厕所里，挺惨的，听人说，好像就是他的室友。”

校园暴力！第一反应，两人就是这个心思，隐秘的看了眼林垣的反应，看到对方没什么表情，这个人才继续说道：“听说他家里一般吧，性格也孤僻，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少，我和他也没说　过几句话。”

“其实，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我倒是能理解的了他做的事情。”

这个人说道：“他们室友要是真的那么欺负人，是个人都没办法忍下去的。”

连着问了几个人，大多数都是说周楠性格孤僻，没有什么朋友。他们大多都听说了周楠宿舍的事情，见到警察来找，话里话外都是认定了周楠就是凶手。从这里，他们还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几个过世的人之前就和周楠是舍友，因为某些原因，到现在一直都没换宿舍。“这是最后一个了，其他的都不在本市了。”

姚江站在学校门口对林垣说道，这是最后一个周楠的同学，在江城科技大学读研，不管什么原因，目前周楠都是重大嫌疑人，林垣和姚江负责找周楠的下落。这次是个姑娘。戴着眼镜，看到他们来请他们进了空教室，说起周楠，她提供了一个特殊的情况。“周楠很厉害，没到大四就被专业老师拉进了团队里做项目，那些里面都是研一，研二的师姐师兄，就两个本科，其中一个就是他。”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专业，最厉害的两个人都被老师叫到了项目里，我还羡慕了一阵子，那个学姐也是很厉害，不过可惜了，早早的就过世了。”

“你说的是方夏？”

听到过世两个字，林垣的手捏紧，声音也发紧。“对，没错，方夏。”

女同学狐疑的看向林垣，忽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那个学姐听说还当过警察，是真的啊、”“他和方夏的关系好吗？”

林垣缓缓说道：“方夏知道周楠的事情吗？”

“不清楚。”

女同学摇摇头，“不过关系应该不错，毕竟那个时候周楠也不和别人说话，就是方夏学姐学习好，所以两人才经常交流。”

“方夏？”

姚江失声低呼，怎么会是她！她都死了两年了，到现在发生的案子都还是和她有关。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姚江不和别人相同，他一直都跟着林垣，对林垣十分了解，林垣自从见到方夏就有很多变化，加上之后连续有三个案子都和方夏有似有若无的关系，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的。可她已经死了！死了两年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继续说！”

相比较他，林垣显得很镇定。那女孩子被吓了一跳，看到没什么事情，才缓缓说道：“方夏学姐过世后，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周楠大概就是传闻中的那种天才，对什么事情都不起兴趣来，唯有计算机才是他的真爱。”

这个形容。姚江没话说，这说的不就是林垣吗，破案是他唯一关注的事情，有的人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在他们面前，其他人才是普通人。“还有其他的吗？”

姚江主动问道，方夏都过世了，虽然很震惊，但是的确这件事情和她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了，姚江很快平复了心情。“没有了。”

女同学摇摇头。左右是和其他人说的都差不多，除了多了一个熟悉的人名。逝者已矣，提起方夏，说什么似乎都觉得不太合适。姚江小心翼翼的瞥向林垣，只见到对方认真开着车，似乎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姚江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找到周楠才是最重要的。”

姚江再开口就是案情分析了，“罗梅他们那边传来消息，死去死者的确是被毒死的，在宿舍里看到的那些血迹，已经采集完毕送去做DNA检验，相信很快就会得到结论。”

“岳阳那边找了几个男生的聊天账号，搜查了他们的电脑，没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线索，还是最终落在了周楠的身上。”

“周楠这个人，人人都说孤僻，我们还真的是没办法找他去的地方。”

姚江说起来，还觉得这个周楠挺可怜的。没什么朋友，如果那些血真的是他的话，那他还被校园霸凌，唯一说的上话的人，也过世了，都说天才和常人不同，比起其他惊世骇俗的天才，他过的也太惨了点。“去查监控，找记录，总能找到端倪！”

林垣从来不相信一个人能无端得从人间蒸发，总是有迹可循的。姚江已经预见了工作量到底有多大。谁能想到，周楠竟然自己跑到了警局。“我没杀人！”

一回到警局，姚江就听到了周楠的辩白。他很瘦，瘦弱的吓人。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完全看不出一点天才的自信来，有的只有痛苦和迷茫，仅剩下的一点坚定，就是在说着，他没杀人。“你去哪了？”

林垣坐在周楠面前打量他，“怎么知道你室友过世的？”

忘记了，对方是个科技达人。林垣问完周楠说的和他想的一样，只是说起了一件很是奇特的事情。按照周楠的说法，那天他离开宿舍前，有注意到一个男人给室友打电话，不知道是想要弄什么，他对这群室友不感兴趣，所以走的很快，已经想好了要搬出去了。这几日，他都在看房子。在询问他的时候，姚江已经打了电话给中介核实，和他说的都对得上。姚江给林垣一个点头的示意。林垣收进眼底，起身结束询问，亲自送周楠出去。“不要离开本市。”

还是那些要配合调查的例行叮嘱，只是周楠要彻底出大门的时候，林垣破天荒的问了他一句，“你和方夏认识？”

周楠站住。“认识。”

他似乎也在怀念着什么，“说起来，我还真的是想要杀了他们。”

“只是学姐当初说过，不要放弃希望。”

周楠轻笑，扫过林垣，“警官，你和她认识的话，就应该知道，她和我这样的人，希望两个字，很是奢侈！”

因为过的太苦了，他还有一丝热忱在计算机上，支撑着他，方夏是什么支撑着她，周楠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一件很困难，很宝贵的事情。看样子，他是知道的。目光放在林垣身上，周楠知道，他肯定是认识方夏的，不然的话，不会有此一问，天才之所以称之为天才，本身就和常人不同，他不爱说话，不代表什么都不懂。不要放弃希望。带着这句话，林垣又去给方夏扫了墓。墓碑上，照片笑意盈盈，还是她入警局时候档案上面拍的，她死后，他们就只找到了这么一张照片。她将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放在了追查灭门案件上面。到最后，为了救别人而死。林垣的心只要在触碰到方夏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柔软。“我来看你！”

将袋子中的吃的喝的都放下来，林垣说着话，不经意的抬了下眼。这一眼，他停住了视线。那是……“方夏！”

林垣迅速起身，其他东西再也顾不上，飞速追上去，对方跑的也很快，林垣发了狠，脑子里面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就一个念头，必须追上！绕了两条路，他总算抓到了。“方夏！”

气喘吁吁抓住对方肩膀，林垣又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话音刚落，对方转过头来。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呢。林垣绝对不会看错。“抱歉我认错了！”

放对方走，换来了一句神经病，林垣开始四处张望，这条路上人很少，对方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他不是傻子，方夏绝对在附近。到处都是行道树，看不到有人影。林垣放弃，转头离开，方夏才从角落里出来，目送着他的背影。刚刚，差点就被他发现了。方夏将帽檐压低，掩盖掉满眼复杂，转身离去。七拐八拐，最终她又回到了酒吧里。只是，这一次，她进了高层。“去哪里了？”

蝎子玩着刀子，玩味的看着她，似乎她要是说的不合适，下一秒就能扎穿了她的脸。“出去转转还得和你报备？”

方夏一点都不怕，冷冷回怼回去，“就是问我行踪，也是老板问。”

言下之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扎穿你的脸！”

蝎子凑近她，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方夏。“老板信你，我可不信你。”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那把匕首就在脸上来回滑动着，稍微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方夏的脸。“你可以再用力点！”

方夏冷眼对着他，没半点怕的痕迹。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你越怕他，也没有用。“只是，你要用命来赔！”

蝎子瞳孔紧缩了下，将刀子收了回来，“老板眼光不错，是个狠角色！”

“以后喊蝎子哥，有事喊，其他不在行，杀人还算可以！”

方夏垂眸，“知道了。”

回到房间，她将自己的帽子拿下来，电脑屏幕还没开启，反光上面，映衬着她这张有点陌生的脸。这么一张脸，他怎么看出来的？方夏扭头，将视线再次放在数据上，微微皱眉。他们给的数据，都是真的。只是，他没办法将东西带出房间。只要不在这个房间，数据就会立马毁掉，如果要是拷贝，也会立马全部都毁掉。就是对方夏来说，也是一个很艰难的破译过程。而且，蝎子在盯着她。她自己也知道混进来的太容易了，那个老板她从来没见过，她一直没有动，就是怀疑，这个老板就是个傀儡，他们的背后，只怕是还有人。“李娜，过来，老板喊你！”

正在房间里，方夏就听到了外面人喊自己的声音。他们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对她根本没有什么尊敬可言。方夏不在意，从房间出去，就换上了一副冷到了极致的模样，扫过那几个喊她的人，眼神冰冷，无端得让人生出一抹寒意。老板在房间，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只是那浑身的气势给人一种穿上龙袍也不像是太子的感觉，没有西装自带的儒雅，只有一种凌冽。“这个给你！”

老板似乎对她很信任，这次喊他来，是为了给她开放权限。二级权限，有很多资料都可以找到。方夏心中在激动的颤抖，这么长时间，终于碰触到了中心点，可是，她的面上却是没有做出拿的举动，反倒是摇摇头，“我现在的资质，不足以来有这个权限！”

“我说你有，你就有，不用想太多。”

老板似乎十分信任她，直接说道，“我现在需要用人，你速度帮我搞定！”

方夏本就不想推脱，顺势接了下来。这些个所谓的权限都是为了那些资料，掌握到他们的犯罪证据。这个权限一打开，四周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方夏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管那些，而是直接回到房间，用自己要忙的理由，将所有人得打扰都打发开。她不需要拷贝这些资料，她只需要查看就可以了。只要东西是一样的，那她经过对比就可以，剩下的，就是将这个组织详细的情况都摸索清楚。十年了，方夏轻声对自己说道。只要熬过去，她就能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