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们领路的丫鬟已经离开了，游旭光坐了下来，安若瑶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顶着人家丫鬟的身份，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小桃站在一旁给两人各倒了上了茶。屏风后面响起了琴声，安若瑶虽然不太懂，但也觉得这声音非常悦耳。一曲终了，乐清姑娘似乎再等着什么，安若瑶一脸懵，这是要干啥啊？不是说好要见面的吗？隔着屏风弹琴是个什么情况？游旭光倒是不紧不慢，还闭着眼睛回味了好久，这才缓缓开口，“此琴声音浑厚，琴声久久不断，想必就是古琴焦尾了吧？”

“游公子果然是懂琴之人。”

乐清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听。“姑娘谬赞了，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游旭光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这首曲子在下并未听过，一曲毕，只觉高山流水，心胸开阔，想必姑娘也是纵情山水、淡泊雅致之人。”

“游公子乃是乐清知己。”

乐清的声音里透着一点喜悦。“听闻乐清姑娘近日里得到一古谱，传说是伯牙所作，姑娘刚才所奏，想必就是《高山流水》了吧？”

游旭光很是快意，“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日，我也愿为姑娘知音。”

安若瑶听的一愣一愣的，这高级青楼也不是这么好逛的，幸好没有自己一个人来，自己屁都不懂，怕是连面都见不到。“请游公子入内来吧。”

乐清从屏风后站起，等着游旭光。游旭光走到了屏风后，两人互相见礼，就坐在屏风后开始“谈情说爱”了。安若瑶摸了摸鼻子，游旭光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忘掉了，她也不在意，只有两人聊得好，她才好把乐清拉入自己的阵营里。安若瑶在屏风外听着，这两人似乎已经从琴棋书画谈到诗词歌赋了，接下来可能就要谈人生理想了。“这两人还有完没完了？”

安若瑶偷偷对小桃说，“不得志的书生和多情的青楼女，简直就是爱情故事的模板，游旭光怕是已经忘记我们是来干什么了。”

小桃很是赞同，“游公子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乐清姑娘了？”

“自古男人都喜欢‘逼良为娼’和‘妓女从良’的戏码，最好是贵族小姐为了他们不顾礼法，青楼姑娘为了他们忠贞不二，‘救风尘’可是男人的情怀。”

安若瑶很是感慨。“小姐，你在说什么呢？小桃怎么都听不懂。”

小桃说。“话本里不都是这种故事吗？”

安若瑶撇撇嘴，“这游旭光到底能不能谈正事了？”

小桃也很为难，“两人聊得这样投机，我们总不能直接进去打断吧？”

“怎么就不能了？”

安若瑶跃跃欲试，“我这就打断给你看。”

安若瑶说干就干，她直接走到了屏风后面，看到游旭光和乐清两人正在饮酒作诗，两人一幅相见恨晚的样子。乐清看到有人进来很是吃惊，来这里的公子即使是带了丫鬟，也不会让丫鬟进到里面来的，看来这个丫鬟很是受宠，说不定已经是姨娘了。“这位姑娘擅自闯进来，怕是有些不妥吧？”

乐清有些不悦，就算是游公子的人又怎么样，悦音坊有悦音坊的规矩。游旭光看到安若瑶进来了，顿时想起来自己是来谈生意的，但是对着乐清这样超凡脱俗的人，他实在是开不了口。安若瑶一看就知道，游旭光肯定是不想在佳人面前留一个市侩的商人形象，看来这恶人只能自己做了。“我是为了姑娘而来，不知姑娘可否听我一言。”

安若瑶直接就坐下了。“这是王瑶掌柜，清风阁其实是王掌柜的，我不过是个管事的罢了。王掌柜的能力和见识远在我之上。”

游旭光介绍道。乐清有些吃惊，她生在风月场所，只觉得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漂亮女人就是男人身边最好的装饰品。这个王瑶，生的花容月貌，本以为是个受宠的姨娘，没想到居然是清风阁的掌权人，游公子这样的人居然是位居她之下的。乐清已经将游旭光引为知己，这满京城的富家公子，她也见过不少。有游公子之才的大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虽然表面上对她很是追捧，但言语间都是轻慢之意，她与这些人并没有半点交心。至于那些拿着别人写的诗敲开了她的房门，却没有半点学识的人，不说也罢。王瑶既然能让游旭光如此称赞，应该是有些本事的，乐清倒是对王瑶有了兴趣，“王掌柜请说。”

“不知乐清姑娘未来有何打算？”

安若瑶问的非常直接。“不过是每日迎来送往罢了，身不由己，何来打算一说。”

乐清有些低落。“悦音坊的女子，虽然是有些名气和傲气，但最后不过是与人为妾这一条路。”

安若瑶说。“王掌柜，你不要……”游旭光有些急了，王掌柜说话也太直白了，他觉得乐清姑娘肯定特别难受。“不要什么？不要说出残忍的现实吗？”

安若瑶说。“我上次有幸在誉福茶馆听过乐清姑娘一曲，当日王爷逼着乐清姑娘再奏一曲，乐清姑娘何其不愿意，最后也只能屈服。乐清姑娘难道愿意为奴为妾，一辈子在贵人府里受人欺辱吗？”

“我……”乐清看着安若瑶，“我自是不愿的。”

“或许乐清姑娘还想过，一辈子就在这悦音坊，年老之后还能教习下一辈。”

安若瑶残忍地打断了乐清最后的幻想，“且不说乐清姑娘能不能在众多姐妹中争到这样的机会，悦音坊将你培养成一块招牌，肯定不会让你就当个教习师父的。而且你的名头全靠悦音坊真金白银地砸出来的，你觉得她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乐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如果她从未开蒙，就这样找个有钱人家为妾也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只可惜，悦音坊教她读书识字，她懂了一些道理，见了一些世面，就再也不甘心走这样的路了。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这悦音坊了，她又能如何呢？“如果我能给你一条路，乐清姑娘是否愿意一试？”

安若瑶问。“真的会有别的路吗？”

乐清一脸的茫然。她不是没想过能遇到真心之人，可是能拿出赎身银子的都是世家有钱的公子，这样的人家断然不会娶她为妻，她只能为妾。她的一切都是悦音坊给的，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什么都没有，那些自己攒钱赎身的戏码都是话本里骗人的，连人都是悦音坊的，一旦离开，一个簪子都带不走，又哪来的钱呢？“当然会有，只看你是否愿意走。”

安若瑶非常肯定。“愿闻其详。”

乐清对着安若瑶深深地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