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排的正中央，手里端着一碗茶水，眸子低低地垂着，煞是好看。心里一慌，竟然没有听到主持人报场，直到他喊第二遍，浅池才听见。匆匆步上舞台，主持人瞪了她一眼。可那又怎样，底下有那一个人在，她就一定跳得尽善尽美。明灭的灯光下，她炫然起舞。随着身体的旋转，亮丽的裙摆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闪一闪地夺着人的眼。她微抿着一抹笑，盈盈地挂在嘴角。手上的纱轻轻一动，便是一阵光辉。有时她会将白皙的双臂举过头顶，不经意地一甩头，惹得头饰晃动起来，显出几分俏皮。跳着，跳着，慢慢转至他的身边，送给他一个眼波。他终于笑了，那难得的一笑停留了不到一秒，动人心魄。舞毕，四座响起热烈的掌声。而她却只看向他，捕捉着那一丝一缕的赞许之意。她应该退场了，然而，她还在等着，等着。直到客人散去，华阁骤室，她还傻傻地站在舞台中央，仿佛是这里的一部分。“浅池，该走了。”

浅吟从她身后走了过来，轻轻唤道。“啊，知道了。”

如梦醒一般，浅池忽忽悠悠地走下了台。寒月如镜，默默地挂在天上。浅池累得浑身骨头都疼，可她还是睡不着。披了件衣裳，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到了院中。举头望明月，浅池并未获得想要的那一份宁静。目光一晃，月中竟映出一个人影来。渐渐的，那人影清晰了，是他。他笑了，她也笑了。“浅池，你傻笑什么呢？”

浅吟打着哈欠，坐了下来。呼出的气向上飘去，在睫毛上结了几滴小小的水珠。可是浅池没有看向她，只是盯着月亮。那人影在浅吟来时，忽地背过身去，渐行渐远了，一如他在表演结束后快速地走了，对她不予理会。“哎，你别走啊！”

浅池猛地站了起来，又被浅吟按了回去。“你干什么？疯了吗？”

浅吟不满的目光扫过来，像是扇了她一巴掌。让她感觉有如芒刺在背，很是难堪。“我没有事。”

浅池还是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回了屋子，衣服也忘了脱，倒头便睡。浅吟走进来，把门关好。叹了口气，见她已经睡了，就熄了灯，仍旧回到床上躺着。第二天早上，浅吟醒来却不见浅池。她四下里望去，门大开着，于是她便知道出了事，赶紧追了出去。等她找到浅池时，浅池正撅着屁股趴在阁主的会客厅门口偷听。浅吟一笑，照着她屁股就是一巴掌。浅池一惊，差点喊出声来，却被浅吟捂住了嘴。“你在偷听什么呢？”

浅吟笑着，心中早已明白了几分，“他又来了，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的浅池满脸羞红，劈手给了她一巴掌。浅吟伸手去拦，却不见第二下打过来。再看时，浅池又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于是也凑了过去，壮着胆子听。里面说道：“既然雪帝开口，小人定当给您面子，早早地把她送给您。”

“她舞跳得漂亮，艳冠群芳。我今日来，便是接她的。”

不用看，浅吟也知道谁在说话。浅池兴奋的不得了，恨不得冲进去给他一个拥抱，浅吟不得不拽着她，以免她做傻事。正拉扯着，门忽然开了。二人大吃一惊，连忙装作路过这里，企图快速逃离现场。谁知才迈出第一步，就有一个声音叫道：“等一等！”

她们不得不站住，满脸通红地转过身去，看着阁主。一张欢天喜地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旁边，是那张未曾变化的倾城容颜。“浅池，我正要去找你呢！刚刚我和雪第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卖给他，可是个好买卖啊！”

阁主笑得都看不见他的眼睛了。浅池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不禁想到：他又找到一条生财之路了，姑娘们，当心啊！不过还好，她的买主是雪帝，浅池在心中窃喜着。一路上，浅池只是默默地跟在雪帝身后，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是对着他的背影，她说不出口。晶莹的雪铺在地上，经阳光照耀，闪得让人心惊。浅池皱着眉，心中无比纠结。想来想去，只发出一个低低的声音：“我……喜欢你。”

前面的雪帝停了下来，浅池一阵惊慌，可他却说道：“前面有一处山崖，如果绕过去，我们要很晚才能到，如果直接飞过山涧就快得多，你怎么选？”

“我选飞过去。”

浅池不假思索地答。其实，她心里打了一个小算盘。当她从被雪帝抱着过去的幻想中醒过来时，某个家伙却早已在对面站着了。“喂……还有我呢……”浅池拼命地喊。“你自己飞过来好了。”

雪帝扭头就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人？”

她好不容易赶上他，可她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只好闷闷不乐地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雪宫高大巍峨，冰冷入骨。浅池搓着两手，缩着身体走了进去。屋子就算在雪山上也冒着冷气，冰块做成的座椅，冰块做成的地砖。也许还有，一个冰块做成的人。雪帝走在前面，没有停下。浅池弄不懂他要干什么，只好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华美的舞厅！浅池张着嘴，极其欢快地叫了一声。“喜欢吗？我为了你要来特地做的。”

雪帝的表情是笑着的，声音里却没有一点喜悦。可是浅池哪顾得上这个，早高兴得没边了，连声说：“喜欢，喜欢。”

从此，雪宫多了一个技艺超群的舞女。多少人慕名而来，却被拒之门外，雪帝喜欢清静。可他却对她说：“你是女妖，人进来观舞，恐怕不妥。”

浅池轻轻一笑，没有观众又怎样，她只为他一人而舞。接下来的日子，浅池从一个舞女生生变成了侍女。一字之差，就让她那双洁白无暇的手被冷水弄得僵硬，被各种粗活弄得粗糙，可她始终是笑着的。她努力用一种生机盎然的情调来改变这个冷冰冰的地方，有一次，她居然用法术把整个雪宫堆满了花，弄得雪帝的表情很纠结。“凌昔，你看这花漂亮吗？”

浅池的脸上有如向阳花一般灿烂的笑容。“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叫我的名字。”

“这里又没别人嘛！”

浅池向前倾身，嗅着花的芳香。风吹起她的发梢，流连在她的眼角。冰蓝的衣裙也掩不住她的活力，热情，火红的热情，在这一片静谧中熊熊燃烧，完成了冰与火的交融。凌昔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一阵莫名的心动。突然，他又觉察到：这种心动是不合规矩的。然而，它已经无法平息。“浅池，你晚上到我寝宫去，我想看你跳舞了。”

凌昔似是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不待她回答，挥挥衣袖走了。浅池仿佛被定在了花旁，心中充满了慌乱。片刻，她撩起了裙角，匆匆地跑了。梳洗，插簪，浅池对着镜子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正当她美滋滋地照镜子时，周围的空气突然一阵波动。“谁？”

她眉头一皱，不用回身，手中早多了一把飞刀。“是我啊，浅池。怎么，富贵了就忘了老朋友了？”

浅吟笑着坐在梁上，手中拿着一个包袱。“原来是你。”

浅池给了她一个超级大白眼，收了刀，把她钩下来，问道：“你来干什么？凌昔可没要你。”

“哟，才几日不见，你就直呼其名了，关系搞得很靠嘛！”

浅吟盘腿坐在桌子上，酸酸的样子。“不要说我了，阁里怎样？”

浅池虽然只在云烟阁呆了七天，却对那里的人很是挂念。“阁里一切都好，姑娘小子们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阁主整天忙着收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

浅吟的脸色很差。其实，浅池早就看出来了。从她那飘忽不定的眼神，那苍白的面皮，那不知该往哪放的双手中，浅池知道她很不安，也很懊恼。可是，如今有什么可不安的呢？既不是阁里出了什么事，又不是姐妹们过得不好，浅池真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怕的事，能让她这素来沉稳老练的姐姐变成这样。担心我们自己，可是，她们一个在云烟阁里维持生计，一个在雪宫里忙里忙外，过得挺好呀！于是，她傻乎乎地问：“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