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本旧书拿走了，把吴暮思翻的那页和自己翻的那页做了记号，一个蓝，一个红，构成了雨宁心中永远的痛。回家的路上，趁着冬天的凉风和夜晚的星光，雨宁扯着嗓子在大街上吼歌，唱到最后完全是自己编的了。“如果你放弃，我也不在意，哪怕最深的别离，如果你执意，我奉陪到底，这样，世界或许还有趣。”

唱着唱着，她就哭了，路人行色匆匆，归心似箭，夜凉如水，灯火辉煌，可这一切对于雨宁都太过于苍白了。雨宁觉得自己只剩了一具躯体，机械地动着，就像活死人。躯体移到了楼上，一只手打开了灯，泪水奇特地不流了，就好像伤心的不是她。她的悲伤情绪似乎是在瞬间消失了，冰冷占据了她的心脏，理智回归了她的大脑，雨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一个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下这些话，其中有几句还是从别的地方摘抄来的，但雨宁觉得很适合自己。“我们无缘。”

“太阳抚过地平线，躲在投影里，独自一人。”

“所谓三生石上，所谓宇宙洪荒，所谓生命不过枉若尘埃，烟花尽头，宇宙中零落渺小的瞬间光亮。”

梦魇起航，喧嚣出发，整个世界的无声寂静如波涛汹涌。某个地方，在哪个自茫茫宇宙中出现的地方，那些过去比永久更永久，而未来比荒凉更荒凉。”

“这是我所陌生的路途，零纪元前，末世日后，万物都飞逝，带着陆离的翅膀。”

“你是我心里最熟悉的那个人，也是陌路的人。”

“互相道别，各自走好。”

真的，各自走好。雨宁的心脏越发冰冷，不用开窗，她也能感到那股寒气，就此，心死了对吗？原来，让一个人疼得撕心裂肺只要这样简单，一句话便足够；原来，让一段情断得干干净净只要这样简单，一本书便足定。可是，忘一个人却是如此之难，需要时间来适应，没有他的身影，没有他的声音，也没有他的关心和呵护，这样的日子太难以想象了。这些天来，雨宁抱着那本旧书瑟缩在墙角，打量着这个曾经装过爱吴暮思的少女的房间，暖气依然在放热，可雨宁却没有感觉到温暖。“怎么才能忘了他！”

雨宁气急败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请了病假，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梳头了，现在被她一抓，弄得更糟。“那个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去喝忘情水喽。”

江若澜似乎也对自己说的话充满怀疑，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忘情水？你不是很擅长魔药吗？给我调一杯。”

雨宁冷着脸。“喂，我又不是孟婆，那种东西怎么做的出来？”

江若澜也变得和雨宁一样苦恼了。“欢迎光……”雨宁背着江若澜去了咖啡厅，老维出来欢迎她，刚一见面，说了这半句话就停住了，死死地盯着雨宁，就像看见鬼一样。“老维，好。”

雨宁本来想说早上好，到了嘴边却成了这样了。“圣女大人，您怎么了”接下来，老维一副要吐的样子，弄得雨宁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个人走进咖啡厅，店员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向雨宁打招呼，就像国家元首访问某个工地一样，雨宁也只好矜持起来，一举一动尽显王者风范，至于她那古怪的“发型”，倒是没有人做出什么反应。“忘记一个人是很难啊。”

老维领着雨宁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发出了一声感慨。“你也会想忘掉一个人吗？”

雨宁听着他说话的语调似有所悟。“呵呵，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在人间执行一次任务，爱上了一个平凡的少女，那我毕竟不是人，不可能一直留在人间，所以只好回到魔界。但我没有想到，我怎么也忘不了她了。其实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情，比如她的笑容，她给我打的泉水，她为我沏的茶，甚至每一个转身都足以把我的回忆全篇勾出来。我就去找了她，把她带回了魔界，娶为妻子。后来，”他的神情变了，充满了悲伤，“她死了。你知道的，人的寿命没有那么长，但我一直把她奉为正妻，自然，我也没有再娶。”

雨宁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那个贵族不是三妻四妾的？“之后，我就申请长驻人间，开了这个咖啡厅。”

老维又补上一句。“她家在哪里？”

雨宁通常不喜欢去探别人的底，但好奇心还是泛滥了。“那里，那个方向，就是咖啡厅大门朝着的方向。”

雨宁这才注意到咖啡厅的大门开得有些古怪，不是朝正方向的，而是指向西南方，这也是一种怀念的方式吧。“那你将她葬在哪里了？”

雨宁想那一定是一个如泰姬陵般豪华的陵墓，却不想老维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在这里，装着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他点了点心口的位置，眼神坚定，“再没有人比得过她了，你们人类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雨宁念着，心里一阵莫名的窒息，像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上一样难受。“嗯。圣女大人，您来有什么事吗？”

老维调整了一下表情，可是一抹蓝发依旧让人看着伤感。“哦，有的。”

于是雨宁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唉，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和你分开，顺便也真的测一下自己的运气。”

“对，我不想再为他流泪了，我想忘了他。”

雨宁躲开老维的视线，低声道。“你确定？”

老维从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怀疑。“我……”正说着，萧崎月从外面进来了，雨宁就闭了嘴。“你什么？”

萧崎月穿了一件毛皮翻领的皮衣服，酷毙了！“啊，呵呵。”

雨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到底怎么了？”

萧崎月不用动脑都看得出来，绝对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们分手了，呜……”才说几个字，雨宁就趴在萧崎月的身上哭得天昏地暗。萧崎月只能无奈地笑笑，像个父亲一样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雨宁哭完了，心里舒服多了，魔的冷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我要解脱，我真的快不行了。”

雨宁一口气灌下一大杯酒，追求着爽的感觉。“解脱？”

萧崎月念着这两个字，淡淡一笑，“那对于我们魔来说就只有两种办法。”

“什么？”

雨宁站了起来，两只眼睛放出炽热的光芒。“杀，和神界对着干。”

萧崎月把方法描述的风轻云淡，但实际上操作起来，苦难重重，“雨宁你太软弱了，优柔寡断，下不去狠心，这样的事情我担心你做不来。”

“没事，你低估我了。”

雨宁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还故意把头移向别处，周围的店员都打了个寒战，雨宁知道她成功了。萧崎月点了点头，有些佩服雨宁，带着她到了魔界。“如今，让你变得更强大只有一个办法了。我要，勾起你的魔性。”

萧崎月笑着说，样子很是快乐。“什么？魔性也能勾？”

雨宁实在听不懂他说的话。“当然能。”

萧崎月拉着她走进一个大殿，整个大殿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副特别大的魔王画像。画上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之所以知道它是魔王的画像是因为上面提了字。画框吱吱呀呀地动着，门关的紧紧的，但屋里还是有一股股冷风刮过，雨宁不禁打了个哆嗦。萧崎月笑了，用右手抚摸画面，画面动了起来，黑色渐渐褪去，显现出魔王的面容，他是如此可怕，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嘴唇古怪地动了动，开口说话了：“崎月，你带着圣女来干什么？”

“大人。”

萧崎月走了过去，浅浅鞠了一躬：“我妹妹虽然是魔界的圣女，但她太过善良，仁慈，我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在魔界受挫。所以，今天把她带到您这里来，想重新勾起她的魔性。”

“她的记录本我看了，比任何一个刚入道的人做的还要多，怎能称为善良，仁慈？”

“虽然如此，但她害怕接触杀虐，像紫月社高级工作她便很少接触。”

“啊，是这样啊，雨宁，你的魔力可不是用去行侠仗义的！你的职务是魔界的圣女大人，时时刻刻都应该为魔界的利益与安危着想，而不是老想着自己的事情！”

魔王的口气严厉了许多，雨宁不得不小心应着。魔王沉默了，画面重新变得模糊一片，一道红光从中射出，直直地钻进了雨宁的身体。像走进了火堆般，雨宁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都烧着了，刺痛到极致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输入到最后，雨宁像吸毒者一样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从大殿出来，雨宁开始沐浴更衣，她要迎接一个全新的自我。“吱……”门被打开了，雨宁一声惊叫“谁？”

随声进来一个少女，青衣一成不变。“原来是青鸟啊。”

雨宁放心了，被勾起魔性后，她的胆子大多了，“青鸟，本大人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青鸟淡淡地说，手上捧着一件华美的红衣。“你为什么总戴一个面具呢？”

雨宁说着，不待她回答，伸手就要去扯下青鸟脸上的面具，手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很痛。“你竟敢……”雨宁的思维有一秒的停滞，她觉得青鸟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圣女大人，奴婢怕吓坏了您呢。”

青鸟微微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红衣，“圣女大人，请更衣。”

雨宁吃了一回教训，把衣服换上了。虽然是魔族的衣服，但它看上去更像一件抹胸连衣裙，红色的绸缎衬得雨宁的皮肤娇嫩白皙。青鸟又递上另一件衣服，白色的毛皮披肩，用钻石和水晶镶嵌的夹子别着，显得雨宁高贵迷人。她跑到更衣室，找了一枚银色的戒指和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青鸟直夸她太成熟了，太会打扮了，把雨宁说得一阵不好意思。她给自己挑了一款发型，戴上了一对银色耳钉，除了漂亮，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