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感到自己是个稚嫩的捉鬼师，怎么每天都会碰到新的问题？连翠的魂魄被困在了翟双白的身体里，甄一百在边上一惊一乍：“会有什么后果？我的秋灯会不会变成跟连翠一样的鬼？”

他大吵大闹，吵的他们不得安宁，黄莺的脑袋被他搅和成一锅稀粥，什么都想不起来。连翠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忧愁地看着每个人：“那可怎么办，要是过了十二点会有什么后果？”

甄一百恶毒地看着连翠：“你可以霸占着我的秋灯的身体，和贺古双宿双栖。”

黄莺瞪他：“你是白痴是不是，你正好提醒了她。”

甄一百大恸，悲伤地不能自己。连翠泪流不止，有多少滴眼泪，就看出她有多善良。趁甄一百悲痛地无法自拔时，黄莺赶紧好好想了想，她想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天师的身体，鬼魂在身体里如果待上超过24个小时，会自动地魂飞魄散。也就是说，连翠最后的命运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以这样的方式，天师无法给她超度，她也不能投胎转世。黄莺把她的答案告诉他们，这下甄一百不哭了，连翠反倒如释重负，她向他们笑了笑：“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是不是？”

她的笑容让贺古升起无限怜爱，无论是鬼还是人，面临即将到来的离别，也就是死亡，还是非常恐惧的，可是连翠说：“我死了这么多年，已经麻木了。”

烟花放完了，她意犹未尽地看着天空，她由衷地对贺古说：“谢谢你，贺古哥哥，这是我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和死了以后最最快乐的一天。”

她的眼睛璀璨如宝石，虽然是巫秋灯的眼睛，但是里面绽放着连翠的光彩。黄莺把甄一百拉走，他很不满：“怎么能让秋灯和贺古单独在一起？”

“现在她是连翠，你让他们好好地告别好不好？”

连翠和贺古坐在泪湖边，看着漆黑的水面，连翠指着一块空地上说：“贺古哥哥，我记得那里是我家的花园，花园里有棵樱桃树，我们经常爬上去摘樱桃。”

贺古遗憾地看着那块空地，这个季节没有樱桃，贺古给不了她想要的，连翠急忙摆手：“我不是要吃樱桃，其实人生也可以有点遗憾的是不是？如果有下辈子，”她突然噤了声：“我没有下辈子了。”

贺古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任何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十二点快到了，连翠歪着头看着贺古的脸：“贺古哥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如果我一直没有死，活到了现在，你说我们俩会不会结婚？”

小孩子的问题，她殷切地看着贺古，等待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贺古想了想，坚定地回答她：“会！”

连翠快乐地笑了，她幸福地想象着她的幸福生活，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了一样，她站起来把身后的这块空地当作他们的新房，在规划着：“这里放一张屏风，我最喜欢屏风了，因为我可以在后面躲猫猫。还有这里，我要大大的梳妆台，能放好多好多化妆品的那种。”

她抚摸着脸颊：“巫大师有很好的皮囊，所以她不需要化妆，但是我从来没有化过妆，小时候，姨娘很会化妆，我让她帮我化，她从来都不答应，她说小孩子不需要化妆。”

她扁着嘴，小孩子的情绪转变地很快，她瞬间就要流泪的样子，贺古还没想好如何宽慰她，他的手机的闹铃已经响了，十二点到了。十二点这个时间是个很神奇的时间，灰姑娘会在这个时刻从公主变成灰姑娘，连翠也会从一种形态而变成另外一种形态。她向贺古张开手臂：“贺古哥哥，你可以抱抱我么？”

贺古走过来，将这个小小的瘦弱的身体毫不犹豫的搂在了怀里，巫秋灯的身高正好到他的耳畔，真是非常完美的身高搭配。甄一百的眼睛像红外线的一样，老远就看到了两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他羞愤交加，要以时速二百码的速度冲过来，黄莺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掩耳盗铃的办法偶尔也得用一用。贺古觉得甄一百很多余，此刻他的怀里，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拥抱的并不是天师巫秋灯，而是跟他从小一起玩耍的连翠，他们爬树，他们摸鱼，他们在山洞里玩家家酒，连翠做新娘他做新郎，找了个枕头当作他们的孩子，连翠说孩子名叫贺贺，贺古当时只能呵呵。他们有小孩子的单纯的快乐，也有对未来不单纯的憧憬，但是连翠对于他只是一个童年的玩伴而已，只有连翠将他当做了一生的伴侣。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怀里的连翠说，即使他们一起长大，他也不见得会爱上她，但是有一种谎言叫做善意的谎言，如果能让连翠快乐，他将来下拔舌地狱也未尝不可。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不爱某个人而歉疚，为忘却而羞愧，为分离而痛心疾首，如果连翠能够变成一个活人，他想告诉她，他会学着努力爱上她，并且和她生一个叫做贺贺的孩子，管他男的女的。巫秋灯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变得绵软无力，他知道，连翠快要离去了。鬼也好，人也好，感情是真挚的。巫秋灯的嘴唇苍白无血色，贺古唤她：“翠儿？”

“嗯，贺古哥哥。”

他低下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冰冷，单薄，颤抖，温暖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流出，在他们的脸上流淌着，眼泪流进他们的嘴唇里，是苦的，涩的，咸的。连翠说：“贺古哥哥，大海的味道是不是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