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无忧仰头喝下了千如的血，不着痕迹地将盛血的树叶收进了衣袖，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了干净的帕子，小心地将她的手包扎好，拍了拍她的脑袋：“西域除去能使毒，其实高手并不多，你我既已不怕中毒，也不必怕那什么万毒教，那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千如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赶路，终于赶在日落前到了大宁驻扎的营地，千如找到认识她的医官，说是刘会让她来帮忙，自然没有引起怀疑，立刻投入了救治伤员的工作里。而百里无忧，则直奔武帝的营帐，在宫中，他不仅是武帝附庸风雅的伴读，更是他在治国之道上的挚友。百里无忧想，或许能从武帝那儿打探到一些关于寒晔的消息，而这些消息也正是千如所关心的。武帝看到百里无忧时，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百里兄，你可真是会选地方，竟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云游。”

百里无忧跪地参拜：“草民见过圣上。”

待武帝让他平身后，他才面不改色地扯起了慌：“草民正要写一部关于烽火佳人的话本集，也好弘扬我大宁军人士气，正好上战场来亲身经历一番，才能写得更生动。”

武帝声音一沉，面上却还是带着一丝笑意：“大胆，事关国家兴亡，你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当成话本子素材。”

百里无忧又是伏地一跪：“圣上息怒。”

武帝亲手拉他起来，相识多年，百里无忧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他说亲身经历，便是要同他并肩作战，只是说得不那么中听罢了，武帝道：“若是你能在明日天明前想出一个攻城之计，救出寒晔和秦渊，我便息怒。”

百里无忧抱拳：“草民定当竭尽全力，圣上也请早些歇息。”

武帝望了望帘子外头渐渐黑下去的夜色，自寒晔率精兵攻城之时起，他便未曾合过眼，想想也已经足足三十个时辰了，身子已是疲惫不堪。待百里无忧退出营帐，武帝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若是寒晔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千如会不会伤心？可寒晔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是不是便能与千如相遇？若是真的救不回寒晔，那这个仇，就让他一个人来报吧。武帝想，在千如进宫之前，他明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为何近来总是会有这些荒诞的想法？寒晔绝对不会有事，千如已经不在了，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弟弟。武帝闭上双眸，即便明知睡不着，也要养精蓄锐。千如帮着医官一起给受伤的将士换药时，却发现他们伤口上渗出的血不是鲜红，而是暗红色，甚至还有些发紫。医官皱眉道：“他们是中了万毒教的毒，我们至今还没有研制出解药。”

千如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她的血明明可以救他们，但是大姐让她发过誓，从此将萝蔓草一事隐去，永远藏在心里，否则，受牵连的人，不在少数。这时，百里无忧走了进来，待千如停下手头的活儿，便以圣上失眠为由，需要医官前去诊治，随后，又顺手将千如带出了营帐。百里无忧道：“我方才一打听，寒晔确实未归，武帝让我在明日清晨前想个对策，营救他和秦渊，否则，便要治我的罪。”

千如一听寒晔和秦渊实确是被围困在罗刹主城里，心里一急，连忙抓着百里无忧的衣袖：“那你快些想，我要去救他们！”

百里无忧一脸哀伤，敢情她只听到寒晔与秦渊被困的这前半句，而尚未听到武帝要治他罪的后半句？所以才会只紧张他们，而丝毫不顾及他的处境。百里无忧告诉自己，千如必定是尚未听到吧。“我去给你找些吃的，那你赶紧想吧。”

千如一溜烟地跑去找吃的，营救寒晔和秦渊的事，可不能耽搁。百里无忧着实无奈，坐在营帐边的土堆上托腮苦想，他不是军师，照理说想不到好的计策，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武帝既然让他想，便是军中的军师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拿他死马当活马来医。眼下全军都不敢贸然行事，大费周折地正面进攻是行不通的，至于偷袭？我在明，敌在暗，防不胜防，他们又有那样大的一张毒网，怕是功夫再高，将士们还未进城，早已中毒身亡了。那么，眼下之计，或许惟有擒贼先擒王，才能行得通，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敌营的情况，打探到这个王究竟是谁。待千如端着一碗面条走来时，看到百里无忧已经换上了夜行衣，见她来了，丢给她一套，便坐下来安心地吃着面条。“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千如拿着夜行衣，摊开了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尺寸似乎有些大。百里无忧却边吃边问：“你当真服食过萝蔓草？你的血真的管用？”

千如望着百里无忧，都到这会儿了，他竟是在担心这个，于是她想了想，道：“应该是管用的，当初莲妃在赠于我的葡萄酒里下了毒，我除了腹痛，安然无事，嫣儿却性命垂危，大姐让我用血救了嫣儿，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自己服食过萝蔓草。”

百里无忧道：“很好，那咱们就趁这月黑风高之时，去试一试你的血到底管不管用。”

千如一下子哭笑不得，便问他想要如何来试，可他却只是低头吃着面，不再作答，待一碗面条见了底，才缓缓道：“夜探敌营。”

“夜探敌营”这也正是千如想要同百里无忧商量的事，方才还生怕他会不答应，没想到两人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千如笑了笑，拿起夜行衣便去屏风后换上，无奈衣服实在太长，将裤腿塞进鞋子里，很是不舒服，不过，她也顾不得舒不舒服，催着百里无忧赶紧出发。“再等等，等天色再黑一些。”

百里无忧说完，躺到床上，闭目养神起来。千如可没他这般好耐性，在帐内来回踱步，终于踱到百里无忧瞧不下去，只好起身道：“走吧。”

千如跟着后头，如今轻功见长，自然不至于跟丢，二人到达罗刹主城的城墙下，不禁停下了脚步，满眼都是大宁将士的尸体，没有一点外伤，面目甚是扭曲，层层叠叠，被堆成了一座尸山，倒像是西域特意要在像大宁示威一般，让他们着实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