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约定的地方出来，我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说清楚了，对莫清光不再寄予希望反而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至少我开始变得自私了些，也更自在了些。看了看时间，和客户约好拍照的时间还没有到，我打算找一个地方消磨消磨时间，手机却响起，我掏出，“喂。”

“可以带我去看看你妈妈吗？”

钟老爷子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我怔愣了许久，“凭你要查出我妈的墓地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没有你带路我不敢去见她，我怕她不愿意见我。”

钟老爷子话语间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我为之惊讶，对于他和妈妈的关系也更加好奇，我答应了带他去妈妈，也因为我真的想问出一些事情。钟老爷子让我在原地等待，他正在这里赶，站在路边，车辆来来往往，一阵黑色宾利停在面前，驾驶员下车为我打开后座车门，我钻进车内，宽敞的后座内，钟老爷子一身黑色中山装，座位旁还放着妈妈生前最爱的花。我坐在他车旁，向司机报了地址，车子平稳的开启，我看了眼娇艳的花儿，“你对我妈妈很了解？”

“不算多。”

钟老爷子摸了摸身旁的花，“好久没见了，有些紧张。”

“我妈去世时间不久，没有多少人去看过她，我一直以为她除了我以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钟老爷子轻笑，“你妈妈的旧友很多，大概她只是不想见我们罢了。”

我疑惑的看他，又起来莫震山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我到底有多不了解我的妈妈，她又有多少秘密没有告诉过我？车子在墓园停下，钟老爷子手棒鲜花禁止司机的跟随，和我一起来到妈妈的墓前，照片上的妈妈笑得温柔淡雅，似乎当时世间的一切已经和她没有关系。将鲜花话于墓前，钟老爷子竟蹲下身子，伸手触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细细的，一寸又一寸的抚摸着，目光带着浅浅的温柔，眼角更似泛着晶莹的光。这个老人，我见过的次数不多，却只感受到他渐身的戾气和冷血，我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么柔软的表白，更加没有想到这样的表情居然会是因为见了我母亲之后流露的。他……他根本就像是在看一个的自己珍爱一生的人，我的内心抖动，看他，“你和我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

“故人而己。”

他并不看我，目光依在落在照片上。我也蹲下身，伸手覆盖住我妈妈的照片，钟老爷子这才收回目光，目露不解。“你们只是故人而己吗？如果只是故人这么简单，你为何会为了我和欧阳集团反目，连‘硕宇集团’的股份骤跌也不管，如果只是故人，为什么不敢自己来看我妈妈，你对她做过什么，才会不敢来看她，钟老爷子，如果真的是只是故人，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妈妈，这分明就是爱恋的目光。”

我的一连串话似乎对他起了作用，他竟转一个转身背靠着墓碑在台阶上坐下，我也随着他坐在一旁，他叹气，“我不敢见她是因为我答应过她，再也不去找她，不管她以后发生什么事情，绝不对她的人生有任何干预。”

“你以前干预过她什么？”

我捕捉到他话的意思。他的目光慢慢落在我的脸上，“我干预过她，她也报复过我。我们之间对于对方可能都做错过事情，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走了，我也老了，曾经的事情就让它随风飘走吧。如今你和书言在一起，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我的什么心愿？你爱我妈妈？”

我大胆的猜测。钟老爷子突然笑了，笑得带着些自嘲，“我不是爱你妈妈这么简单，我是痴迷于她，一心的只想要得到她。”

我惊讶，“你……”“你妈妈不是一般的女人，我的名利地位没有一点可以吸引她的地方，她看中的人是那个默默无闻的男人。”

钟老爷子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我就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大概也能猜到后面的故事，“你干预了她的爱情？”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其它男人哪能配得拥有她，自然会做了一些自己认为了不起的事情。”

“我妈妈爱得那个人是谁？”

“你不认为是莫震山？”

钟老爷子嘲弄一笑。若是以前，我大概真的会认为妈妈是爱着莫震山，为他默默守着不在乎名和利，只是听了莫清光的话后，我怎么还会觉得妈妈爱着莫震山呢，她不愿意嫁给莫震山，宁愿在外受苦也不接受莫震山的求婚，大概只是为了那个男人一直守着吧。我摇摇头，“不会是莫震山，我妈妈大概从来没有爱过他，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让我妈妈这么守着大半辈子。为什么她要呆在莫震山身边，不去找他。”

“她在报复。”

钟老爷子语气痛苦，“她是在用她的一身在报复我们。她不许我再去看她，报复我一辈子爱而不得，她在莫震山身边给他生儿育女，只是想让他得到人而得不到心，你妈妈不是一个绝对善良的人。”

我听了这个评价竟然觉得心喜，“真好，这样就不会只受人欺负了。”

“你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吗？”

钟老爷子惊讶。我笑，“我只希望她的人生可以快乐，其它的并不要紧。有太多的人因为善良过得太累了，如果她的后半辈子真的只是为了报复而活着，那么她应该做到了，现在她走了，恐怕也没有什么遗憾，她开心就好。”

“你和她很像，可是又不太像。”

钟老爷又转身依恋的看着那张照片。我还是好奇，“那个他爱的男生，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虽然我刚才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但我也知道我妈妈不是随便报复的人，我在想她爱的那个人怎么了，所以她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他们。钟老爷子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真的以为他忘记了我的问题，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缝之间穿过，冰冷的灌进我的耳朵里，“一场大火，然后他消失了。”

我惊愕，“你们……”“他没死，不过大概也不会再出现在你妈的面前，”钟老爷子缓缓而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大概还会这么做，只是不会再去答应你妈妈的话，不去找她，否则我不会孤单这么久。”

“如果你还这么做，我妈大概还是不会让你找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想到病房里那个柔弱的女孩，“安安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钟老爷子猛然看向我，一脸不可思议，“你知道安安？”

“我去看过她。”

我如实说道。“书言带你去的？”

“恩。”

“看来他对你真的不一般。”

钟老爷子感叹，我尽量忽略他口中的话，“我想知道安安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她还那么小，为什么会生病。”

“她经历了一些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

钟老爷子无奈，“她是我最觉得愧疚的人，我给她最好的治疗，却还是让她离不开那个房间。”

“你最愧疚的只有安安吗？钟书言不算吗？”

我不自觉得为钟书言不值，“他这五年来这么痛苦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钟老爷子你到底依着自己的性子做了多少伤害到你最亲近人的事情？你难道没有后悔过吗？”

“我只后悔过一件事情。”

钟老爷子盯着我，镇重其事，“放你妈妈走。”

我冷吸一口气，“你不放她走，你觉得她会过得幸福？”

“不管幸不幸福，我至少不会让她现在躺在这里，比起莫震山而言我有信心，我是你妈妈更好的依靠，当初如果她选择让莫震山不要见他，而是留在我身边为我生儿育女，我想她的结局不会是这样，就算她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会让她享受最好的生活。”

我听着钟老爷子的话，轻轻笑起，“或许我妈妈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做这样的选择。她不想享受最好的生活，她只想用自己来折磨你们，所以她选择了这样的决定。”

钟老爷子听了我的话脸上那最后一抹期待都消失了，大概他也会觉得我的话是对的吧。“明雨哪里让你不喜欢？只是她的身份吗？”

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问这些问题。钟老爷子很爽快的回答我，“是，就因为她的身份。如果她是你妈妈的女儿，大概我也会同意让她嫁给钟书言。没有人可以打乱我的计划，除了你妈妈，因为她，我愿意放下所有的坚持。”

“你觉得你这样我妈会感动吗？”

“不会，因为她不爱我。”

钟老爷子似乎很了解这一点，“不过我不后悔，也不伤心，在她眼里或许我到现在也还不会正确的爱一个人，只是不管正不正确，我都爱她，用我的方式爱着她，不管她在不在我身边，爱不爱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依然爱着她，时间，空间，甚至生死之于我的爱都已经没有意义，就算我死了，我剩下的那缕魂魄还是在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