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芙与顾氏一通采购，约莫时辰已到未正，便雇了辆驴车往家走。来时揣着和离书两手空空，回时事已办妥还带了一堆东西，母女俩虽倦却神色轻松。

到家天还未暗，四月末天已经长了。一家人就着枣花香在院子里用了顿夕食。边吃边说着今天的见识，秦芙眼神清亮笑容不掩，跟爹爹和兄长说着自己的计划，首先说到改良豆腐脑卤汁，现在的味道不好不坏，通过她的观察体验，大家对口味略重的食物接受良好，那就再让卤汁味道鲜香重口一些。卤汁呢就用香菇末和酱油提鲜。至于萝卜和黄瓜那就腌点爽脆小菜佐着吃，更有滋味。

一番滔滔不绝下来，才发现全家都在看着她，尤其秦裕成，咳了一声问：“芙娘怎的竟是懂这许多？”

说罢，目露了丝怀疑之色，他倒不是怀疑芙娘其他，只是不明白怎么内宅待了几年突然知晓这么多，听上去有模有样竟像是很懂做饭之道似的。

秦芙呆了一瞬，完了，太得意忘形了忘了披马甲了，虽然对着顾氏没有掩饰，但对着父兄还是难免有些忐忑怕被看出端倪，忙又顾左右言其他，再又扯了萧宅当掩护：

“女儿在萧宅时常不思饮食，那厨下的仆妇为了让我多食，也是变着法地做些花样，我有时心血来潮就召她来问问做法，听多了便也东一点西一点知晓了不少。要说萧宅的厨娘也是萧衡重金买来的，说原是哪个大户人家厨上的，那家落魄了便将她又卖了，这才进了萧宅...”

说罢又赶忙换了话题：“哎呀，爹爹和哥哥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虽说得多，到底是个嘴把式，真要做还得靠着你们动手呢。爹娘和哥哥听我的想法可行？我今儿可是和娘买了一堆东西准备大干一场呢。”

说完眼神晶亮地看看秦裕成，又转头看看秦韧。

秦韧先点点头，肯定道：“芙娘的想法很好，以前爹爹不是没想过改良卤汁，只是没做好。哥哥觉得可行，你指挥，我来干。”

说完又点点头，冲秦芙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芙娘现在是咱们家的智囊，哥哥听你的。”

秦芙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她知道秦韧是为了鼓励她，信不信是另说，单就这份支持就让她感动不已。

秦裕成就也跟着开口：“我觉得也行。反正咱家就守着这么个摊子，试试就试试。”

说干就开始动手干。首先把萝卜、黄瓜腌上。先将几个坛子洗净晾着，再将萝卜洗净，均匀切成小拇指大小的长条，用盐将萝卜水分腌出来，再用水将萝卜洗干净，摊在簸箩上晾晾水分，这样腌出来的萝卜会比较脆。待坛子干透，萝卜条也晾到五分干，就将萝卜层层铺到坛子里，每层放姜丝刷盐，再将蒜瓣、酱油、醋、少许白糖一并放入，最后将坛口封紧。

黄瓜也先洗净切条，再和盐拌匀静置一晚，后边还需晾晒，所以今日暂不能腌制。至于豆腐脑卤汁，得明日一大早现炒制更鲜香。

一家人忙活一晚，到睡下已过亥时。第二日大早天还未亮，就又起来磨豆制豆腐了，秦芙也跟着起来准备制卤。

先将木耳用水洗净切碎末，再把香菇去蒂切末，生姜同样去皮切末。锅中先放适量油，待油温热后再将姜末放入翻炒至变色，加入点烧酒、酱油、木耳与香菇末，继续翻炒片刻，加水炖煮至水开，将水淀粉缓慢倒入，边倒边搅拌，再次烧开后淋入香油。最后的卤汁浓稠鲜香。

秦芙又将葱段并芫荽都切末，分别装好。等秦裕成父子出门时，秦芙嘱道：“爹，豆腐脑的卤汁记得要保温，凉了可就不那么好吃了。”

秦韧连忙称是。

待将厨房收拾妥当，秦芙并顾氏就着清晨的鸟鸣花香，在院子里用了顿朝食。刚特意留了点卤汁和豆腐脑，顾氏还放了点葱花，边吃边赞：“芙娘，这个是真好吃，看着做的也不复杂，怎之前我们就都不会呢。没想放点香菇就这么鲜了。”

秦芙笑道：“好吃那娘就多吃点，希望爹今日的豆腐脑卖的还行。”

秦裕成这边到了镇子的主街上，还在老位置支起了摊子，照旧面前架起案子，旁边再放两套小点的桌子凳子，一边给别人称豆腐，一边招呼用朝食的人是要豆腐脑还是豆浆，清晨这一阵还是挺忙。

七保镇是个有一万多人的大镇子，位于新阳县城的东南部，平日人流不少，赶上五日一集更引得周边村子的村民都往这处来，久了人们就更知道七保镇的集市热闹。大部分人都是在家用过朝食出门的，但还有些往来做工误了时辰的，或者赶着出门没来得及用饭的，就随便挑个摊子顺腿坐下了，反正味道嘛，还没觉得哪家特别的。

可今儿往秦家豆腐摊来吃朝食的人，纷纷觉得惊喜，那卤子浓稠，香气扑鼻，一勺舀起，多半勺都是料，能看到的香菇木耳碎，再加点葱末芫荽，滋味就更丰富起来，就着旁边摊子刚出炉的炊饼吃下去，只觉口舌生津，热乎乎的满头是汗，却还想再来一碗。

于是就有了越多的人跟秦裕成称赞味道不错，其他人看这边吃的热闹，只觉没用朝食的肠胃更加空了。

往常卖一个多时辰才能卖完的豆腐脑，今天多半个时辰就卖完了，只剩下一桶豆浆。秦裕成擦擦汗，只专心买起豆腐来。

午时一过，秦裕成就收了摊子回家去，秦芙还没问什么情况，秦裕成就先笑着点头了。秦芙心内暗松，看来料放的足一点还是吸引人啊。

白天她把昨天处理好的黄瓜条放到太阳下晒了一天，又等了等，看脱水差不多时，又去厨上制酱汁。先将酱油二斤、糖一两、醋四两、老酒二两、少量干蕈小火熬煮。另一边将油烧热把花椒、八角煸出味道，再过滤一遍，等酱汁煮开后把油倒入，静置等放凉。将葱蒜均切片，按一层黄瓜条一层姜蒜这么放满坛子，再倒入晾凉的酱汁，密封放好。等两三天就可以吃了。

忙完这一通，秦芙出了一身汗。待晚上入睡前，让秦韧抬了澡桶在屋里泡泡解乏。

接连三日，秦裕成的豆腐脑都卖的很快，只他一直比较保守，还是先以卖豆腐为主。这日腌黄瓜和萝卜条都启坛了，刚揭开坛口就涌出一阵酸醋香，秦芙用干净的筷子分别挑出来一小碟，尝之爽脆酸香，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尤其黄瓜条因着油酱汁的充分浸润，更是鲜美开胃。

秦芙对秦裕成道：“明儿爹再出摊时，用小坛子装点黄瓜条和萝卜条，依旧切碎了放在一边，像芫荽葱花一样，愿者自取...”

顾氏忙打断：“芙娘，这可和葱不一个价，又是油又是酱料的忙活一场，要也随意自取可就赔本了，”

秦芙笑着答：“娘别急，我是想着人们不一定愿意另花钱买这个，要咱自己加豆腐脑里，又怕有人不喜，便先让大家尝试尝试。这小菜味道自是不差，我有信心能靠着它再把豆腐脑卖一卖。”

又对秦裕成道：“爹，明日再多做些豆腐脑吧，这些日子虽说卖得快点，但就那么些量，收益还是没什么变化。”

秦裕成点头应了。

金乌西斜时秦韧回来了。秦芙先让他尝了尝黄瓜条并萝卜条，等秦韧露出点惊喜的神情时，便对着兄长道：“哥，我想着这是要拿去卖的。“

看秦韧就要开口，秦芙忙道：“哥，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这些小菜家家都会做，但是你尝过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口味是不错的，不说最好吧但也挺吸引人。”

秦芙先自夸了一番，又道：“我算了算，一坛子萝卜条成本二十文，按一碟卖一文算能卖五十文；一坛子黄瓜条成本二十五文，因着料多，按一碟卖一文半，能卖七十五文。如果一天各卖一坛来说，一天能多挣八十文。这已是不少了，比咱家的豆腐摊子省事多了，反正你每天要走街串巷，就搭着一起卖卖，不妨事。”

秦韧细想想，觉得秦芙说的有道理，便应了。第二天将黄瓜条和萝卜条各带了一坛子一起挑着，还拿了几个计量的小碟子。秦芙看着那几个碟子，寻思啥时候先去镇上看看挑几个好看的，赏心悦目才好卖东西嘛。

秦韧一大早就和老爹一起出门了，照旧先帮老爹把摊子支起来，就去周边村子卖豆腐了。到得一个村，便吆喝着“豆腐、豆腐诶...”，边还时不时敲着面小锣，今儿还又加了两句词“新腌的小菜酸香爽口，快来尝尝喽...”，伴着吆喝声边在巷子里慢慢走，老婶子和小媳妇就陆陆续续拿着盆子碗出来了，如往常一样，这个要一斤豆腐那个要五两的，卖了一阵子。

有那老妇指着坛子问：“这是啥小菜，咋个卖法？”

秦韧笑着答：“新腌的萝卜条一文钱一碟子，黄瓜条是油酱汁腌的，滋味更好些，要一文半一碟，婶子来份尝尝？”

老妇一听这一碟子萝卜条赶上一斤豆腐的价了，忙挥挥手道不尝了不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