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Nancy小姐，我家小宝……他现在怎么样了？”

Nancy的目光在小宝养母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好像此刻她的眼睛是属于刚刚离开的小宝，想在最后离开之前再将这容颜谨记，好在下一世也能准确无误的将她找到。她不说话，小宝的养父母也不敢再多问一句，只敛声屏气的等着她的回答，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们大概的也猜出了什么结果。“我们小宝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小宝的养母却已经是痛哭不止了，将Nancy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生生的勾了出来。“小宝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们都很遗憾，请你节哀顺变。”

这句话说得委婉，可夫妻二人都听出了其中含义，当下怔怔得说不出一句话，小宝的养母更是两眼一闭腿一软，晕了过去。急救室外的兵荒马乱如何路淡言暂且不知，他站在灯光明亮的手术室之中，望着手术台上面色苍白却安详得仿佛睡觉了一般的小宝，眼眶忽然就红了。他想走过去抱一抱这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可脚下却像是生了钉一样，生生的让他迈不开一个步子。作为一个医者，他早已是见惯了生死，以为自己已经练到了不悲不伤的境地，可是面对一个才十岁不到的孩子的死亡，他的心渐渐被悲凉覆盖。想到意欢这个在自己手上治疗了八年的女孩，今天却因为对命运的不确定与彷徨大声的质问自己，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已经对埃勃斯坦畸形症研究了近八年的时间，可是到现在让他说出自己从艾森教授手里接过研究之后有什么进展，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路淡言最终也没能迈开向小宝走去的步子，而是选择了转头离开，出了手术间，他的脚步却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着他一样。密集的脚步打在地板上，落在空旷的急救室的走道上，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路医生。”

早在不知不觉中，路淡言就已经走出了急救室，连什么时候脚步正朝着小宝的病房走都不知道，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属于意欢的清脆的唤声。他停住脚步，怔怔的回头看着意欢，只见小丫头三两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因为先天性的心脏病，她显得有些发育不良，站在他的面前，堪堪才到胸前，身体瘦弱得好像他一只手就能将人提起。他有些迷惑，看着她仰着头望着自己，目光清澈，神态是他在除了见她画画以外再没见过的认真，却让他的心忍不住突突直跳，带着几分不安。以他对这丫头的了解，她要开口问出的问题，他必然给不出答案。却听见她说——“你告诉我不会，所以我相信你有同命运之神搏斗的能力，你也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路淡言的脸上忽然闪现出几分复杂，似乎不太明白这丫头怎么拦着自己就为了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可很快就又全都明白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原本很容易说出口的一定要找到方法将她治好的话却因为小宝的死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也只是嘴唇无力的动了动。“你们不用刻意的瞒着我什么，我其实都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穆意欢转身翩然离去，却让路淡言心底怅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