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呢……明明还是那种慢悠悠的，毫无威胁力的标准叶氏语调，顾清清却忽然感觉脊背一凛。来自内心深处强烈的求生欲望告诉她，这个男人不理忽视她倒还好，他越是这样和颜悦色越恐怖，可能他下一秒就会伸出他隐藏的獠牙，直接啃断她的脖子。顾清清很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带着点讨好地看向他，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地就向恶势力低头屈服了：“哪里哟，我是在想最近天气热了，我回去后给你做一个超大份的巧克力沙冰吧！”

听到“巧克力沙冰”这五个字，叶容琛的表情终于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面无表情地道：“两个。”

顾清清一听，嘴一抽，偏偏又不敢在他面前发作，只得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好……”心里却是想着：一下子就吃两个超大份的巧克力冰沙，拉肚子拉死你哟！而叶容琛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忽的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顾清清：“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最好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在心里说他坏话？”

顾清清顿时感觉无比惊悚，他会读心术嘛？“需要读心术吗？”

叶容琛很不屑地撇了撇嘴，“你难道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蠢……”在说到最后那个“蠢”字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不愿意再看她了，仿佛像是多看一眼就会被她传染了一样。顾清清不服气地叉起腰，同他理论：“歪，老叶，你这样很伤人的诶！我这叫单纯不做作，才不是蠢好嘛！”

“就算你找再多清新脱俗的词来夸奖自己，还是改变不了你蠢的本质。”

气气气！这人怎么这样，以前都装得一副圣母玛利亚的样子，永远都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最近一点就着，而且越来越毒舌了！不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天生有被虐体质，居然觉得……就这样和他斗斗嘴吵吵架的日子，也挺不错的嘛。想着想着，顾清清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到她的笑声，叶容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叶容琛，我不蠢也不傻，真的！你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好嘛！”

顾清清心里那个气啊，想她怎么说也是堂堂Z大法律系高材生，怎么到他面前就跟个智障一样！是，他的智商确实是公认的傲视群雄，可她也不差的好嘛！看她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叶容琛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双腿交叠在前，双手环胸，就那样坐在低矮的沙发里，神态慵懒地看着她。眼底明明还带有货真价实的笑意，可出口的却是让顾清清胆战心惊的话：“说实话，在那么多别有用心接近我的人里面，只有你，熬了五年都还没有放弃，并且……还完好如初呢。”

顾清清整个人就像是被原子弹砸中了一样，瞬间呆愣在原地。叶容琛也不在意，只径自笑了笑：“在我面前，卖蠢卖呆都可以，但是……千万别自作聪明，知道么？”

话落，他忽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男人高大的身影瞬间把顾清清整个人都笼罩住了。他伸出大掌，摸了摸她的发顶，明明是带着宠溺的动作，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冰冷的，就连声音也是。“我能让你继续存在，自然也能让你瞬间消失。所以，好好开你的烘焙店，做你的巧克力，不要有别的心思，嗯？”

顾清清的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过了许久，她才敢抬头和他对视。叶容琛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明，好像能把什么东西都看得透彻明白一样。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头了，顾清清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啊。”

确实，五年前，他们会遇见并不是什么偶然的事，是她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安排了一场别有用心的所谓“偶遇”。她一直以为，按照叶容琛的性格，他应该是从没有对她产生过怀疑，才会一直允许她留在他身边的，没想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叶容琛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话，只是轻声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习惯对出现在身边的人一无所知的人……”他从来都是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每一个人的，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充满恶意的。他坚信，每个人的出现，都是带着一定的目的的。他身边的人，父母也好，朋友也罢，还是曾经万般照顾他的佣人和司机，没有谁会无条件地对他好，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他很习惯被利用，自然也习惯了利用别人，这对他而言真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对于顾清清是别有目的接近自己这件事，他没有感觉到失望或者是失落，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所以他其实不是很明白，此时此刻，顾清清眼底的那一抹歉疚之意到底从何而来。“对不起老叶，其实我……”顾清清咬着唇，刚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叶容琛制止：“不需要解释，我没有兴趣知道。这里有我在，你先回去做好巧克力冰沙，我晚些时候会过去吃。”

话落，也不等顾清清反应，他就直接把她推到了门外，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等叶容琛回过身来，再次来到病床边的时候，却见Asa正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爹地，你实在是很狡猾哦，一边说不在意，一边却又用这种方式试探小妈。”

小家伙鬼灵精怪，一出口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叶容琛也不觉奇怪，只挑眉看了他一眼，一点也没有把他当三岁孩子的意思。“你还不是一样狡猾，明知道我不是你亲爹，还一口一个爹地叫得这么欢。昨天也是故意把自己画成花猫，不想让你亲爹认出你来吧？”

“嘻嘻嘻……”小家伙笑得一脸灿烂，“果然还是瞒不过爹地的眼睛啊。不过，你这次放水放得这么明显，真不怕小妈在冰沙里做手脚，把你毒死哦？”

“你看起来很期待？这么想要我被毒死？”

“哪儿能呢，爹地！我可还指望着借助你的力量平步青云，从此带领妈咪走上人生巅峰呢！”

“怎么不找你亲爹？他虽然比我差了点，但……也还是可以指望一下的。”

“夸得这么勉强就不要夸了嘛！”

Asa很无奈地耸了耸肩，“听说那家伙当初要把我弄死哦，看在他是播种的那一个，我到现在都没有动他一下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啦……”叶容琛一听，微笑着用力捏住了他肉嘟嘟的脸颊：“你这么阴险又睚眦必报的，随的谁？”

Asa的脸都被捏得变了形，他感觉疼得要死，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怒气，一双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所以说基因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言传身教来得重要，你说是不是啊，爹地？”

言下之意是，阴险和睚眦必报这两种美德，他都是从他身上学的。小家伙的言外之音叶容琛当然是听出来了，所以他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可以啊小鬼，现在都敢公然和我叫嚣了，你说要是你妈知道你是这样的，会不会把你塞回去重生一遍？”

“爹地放心，妈咪是不会知道的哟。我会是她永远最乖最听话的儿砸，又萌又呆又可爱，还乖巧得让她心疼的那种哟！”

这小鬼，简直要逆天了啊！两年半前，给他做智力测试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现在想来，倒是有点后悔那时候的掉以轻心了。想来一年前他会忽然被误诊为那劳什子脊髓性肌萎缩症，肯定也不是凑巧！聪明如叶容琛，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最大的情况：“你说实话，当年亨特夫妇从你妈咪那里收到的医疗款，是不是都被他们私吞了？”

“是呢，所以他们那阵子特别高兴，我也没怎么挨打呢……”Asa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可目光却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三岁孩子该有的眼神。听到他这么说，叶容琛也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他之前其实在小家伙身上见到过一些伤痕，只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而他会知道这小家伙的真面目，也是因为回国前一天，原本应该连说话都不利索的他，居然开口要求他去给他买一瓶淡化淤痕的特效药，而且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就像个大人一样。也是从那一天起，他们心照不宣地开始相互利用，大的不揭穿小的，小的也不阻碍大的。而Asa一直叫叶容琛爹地，也是他们之间共同的默契。“放心，他们不会再有那种机会了……”叶容琛最后看了小家伙一眼，正松开手想要起身，小家伙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爹地，也许比起那个男人，我会是一个更有趣的玩具，或者是……宠物哟。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我是他儿子，所以……”Asa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诱惑性，叶容琛不由自主地笑，眼神里的兴味也变得愈发浓厚了。他弯下腰去，和Asa平视：“小鬼，对于我来说，也是有无可取代的人的。还有，刚才送给顾清清的话，现在也送给你，不要在我面前自作聪明，懂？”

“懂。”

Asa很上道地点了点头，“一山不容二虎嘛，这道理我明白。”

这小子，就他那小身板也好意思自称是“虎”？叶容琛轻哼了一声，很随意地向Asa挥了挥手：“我要回去吃可能被下了毒的冰沙了，你自己看着办。”

一边说着，他一边拉开门就准备出去，在出门的时候可能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脚步一顿，又回头对Asa说了一句：“她这一觉睡够久了，不要再偷偷往点滴里加安眠剂了。”

说话之间，叶容琛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闪过楼梯拐角的某道鬼祟身影，想起小家伙刚才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很坏心眼地没有提醒他就离开了。哼……一山不容二虎？到底是虎是猫，拉出来溜溜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