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掌修长且宽，一看就很有安全感。而叶凝忽然就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从手掌转移向贺霆的脸，“不……”“就是怕你紧张，给你壮壮胆。”

贺霆又很及时补了一句，很自然地收回手，“情绪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检查时所捕捉到的身体状态，也就有可能会造成对判断的误导。”

叶凝不置可否弯了弯唇角，“我不会紧张的。”

“嗯，好。”

贺霆也只能转回身继续带路，和她直直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推开了宽敞地白色大门——这里的空间竟足足有大半个篮球场的大小，而各式各样的仪器错落有致，待机状态的指示灯遥相呼应般一闪一闪的，宛若天上星。叶凝的眉不禁又轻轻蹙了一下。“先来这边。”

贺霆摁了桌上某个按钮，左侧白色的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动开来，照旧还是白色的仪器静静伫立在正中间。原来是核磁室。不过，金属会对外加磁场产生干扰，并且磁场也会使金属产生致热效应可能造成皮肤灼伤，更关键的是磁场对于金属性物质有着强烈吸附性，一旦被迅速吸引就绝对会对人体造成损伤，甚至死亡。所以叶凝先摘下了手链才慢慢走进去，然后躺在仪器下面闭上眼睛。紧接着大门关闭。仪器随即开始调整位置，有些吵闹的轰鸣声响起来。而外面，贺霆将跟随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来，神情一丝不苟地开始审视显示器里所呈现的影像，眉头狠狠拧起。手里也用力握紧了那条叶凝刚摘下的月光石手链。尚有余温。而与此同时，地下车库。叶云洲坐在车里看着贺霆打来的好几通未接电话，然后拨了回去。很快就接通了。贺霆连声音里都透出专注，“在哪里。”

叶云洲早已想好了说辞，“市院临时有个急病人请我做手术，太匆忙就没来得及通知你，这不刚结束。”

但贺霆又道，“我看你的车还在。”

“是啊，市院那边直接来人就差直接架到车里的。”

叶云洲极为清楚他这个人最善观察，考虑不周全的话就很难骗过去。“那你尽快回来。”

贺霆倒也并没有生疑，只是语气有些微微异样，“有些情况要和你说。”

这话让叶云洲不禁眼神一震，“好，这就让他们送我。”

“好。”

电话随后挂断。而叶云洲却直接很随便的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位上，自己向后一仰，胳膊搭在眼睛上方又是一声有些烦躁的叹息。其实……他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叶凝。而且他也从来没想到过，与这个出生后不久便被母亲带走下落不明，再没见过的妹妹重逢，竟会是在那样一幅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画面之下。传说中早就死去的父亲也根本没死，并且慈爱神采奕奕。那一刻，他整个人都简直快要爆炸掉。对这个女儿如此珍视陪伴，他们兄弟几个又算什么？随便养养的玩偶吗？可他更没想到，妹妹竟然也被弄丢了十六年根本没在他们身边宠爱娇养，并且以一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告别这个世界的脆弱身躯回来——于是，他的愤怒和不甘最终也就变成了完全地怨恨。不负责任的人，谁给他们的资格做父母？*“有些疼，你忍一下。”

贺霆轻轻拿住面前白净秀致的手，采血针飞快扎进指尖并且微微摁了一下。十指连心，并且指尖釆血用的阵要是要比寻常输液的针粗一些的，因此痛感也会更加明显点儿。叶凝眉尖微蹙，看着血珠就如同是小气球般汩汩冒出来变大。而贺霆刮掉了这部分血珠，又捏住她的指尖用力挤了挤，血珠便比先前冒出的更加欢快，然后被一只细细的玻璃空心管吸取，放进了用作血常规分析的仪器中。“结果如何。”

看着已经进入工作的仪器，叶凝静静出声。贺霆笑笑，“这个最少要五分钟。”

可叶凝却定定看着他，“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核磁影像。”

刚才全身扫描完出来贺霆并没有给她看，也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就安排她采血，她其实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她有必要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况。贺霆黑眸闪了一下。而叶凝却直直盯着他，不给他避重就轻的机会，“贺霆，我这种情况早就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不是吗？”

“多器官衰败。”

贺霆闭了闭眼睛叹气，“以先前我给你用的缓释剂程度来推算对比目前，衰败的程度正在加重加快，而且你的心脏似乎问题尤为严重。”

叶凝目光变了一下却又飞快恢复如初，“详细说说？”

“很像是……”贺霆想了一下似乎是又有些感觉会描述不准确，于是从脖子上摘了听诊器，“我需要再听一下。”

叶凝点点头。“平心静气的正常呼吸，很好，保持。”

贺霆将听头轻轻贴在她的心脏部位，蹙眉仔细感受那并不算强劲的心跳，听了好一会儿才徐徐说了个有些奇怪的比喻，“很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

并且，杂音比起上一次明显变多了，心脏搏起的间隔也比寻常人要久一点。给人一种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宕机的恐慌感。“年久失修么……”叶凝不禁缓缓笑了出来，可眼底一抹苦涩却被用力按下去。倒也的确是差不多了。“记忆主要在大脑的海马区，而心脏功能不全也会使血压降低从而导致大脑供血不足，影响记忆形成，再加上你先前头部受伤……都有可能是原因，我待会儿就为你准备保养心脏的药。”

贺霆看着她的神情，心中更加情绪难平。就仿佛，一把无形的小刀正在故意慢慢地割磨心底最软的肉。而这时，叶凝忽然冲他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贺霆。”

这样一来，她也就基本心里有数了。所以有些事情也该着手安排起来，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贺霆却也读懂了她的神情，手不受控制般抬起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住，耳朵轻轻贴着她光滑柔软的脸颊，近乎眦目欲裂，“再稍微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能有结果了好吗，叶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