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你好像并不惊讶。”

他顺手抽出了曲寒朗手中的手机，动作娴熟地翻开后盖拆掉了电池，“别打电话，我没事，他也一样。”

“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来告诉我？”

他揉了揉后颈，还是有些许的刺痛感，“你对你的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粗暴。”

“你不是宫湛，我如何对你，好像并不打紧。”

曲寒朗已经镇定了下来，他起身坐到了宫湛的对面，双手交握，看向宫湛的眼神里满是趣味，“很久没有见到精神病院外的素材了，你是第一个。”

“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荣幸的事。”

他活动了一下，便直起了身子，“还有在你把我拖到这儿来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我不是宫湛。”

“很有趣，你作为一个次要人格，已经发育得如此完备。”

“人的精神性解离一般发生在十二三岁，甚至更早的时期。因为那时还没有形成稳定的性格，所以那个阶段的青少年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易怒，暴躁……”他每说一句，就能看见曲寒朗的脸色变上一变，“别这么看着我，宫湛并不知道。只有我，也只有我。”

“你的意思是说只有你是特殊的？”

宫湛分裂出来的人格，貌似已经有向变态发展的趋势……曲寒朗皱紧了眉，隐隐有种无法控制的焦躁感。“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么高看自己。”

他病态而疯狂的表情，与他那双冷得令人发寒的双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这个连人格都够不上的……怪物，可担不起特殊这两个字。”

“无论你是什么，你已经有了完整的思考体系。”

曲寒朗看着他的眼神很热烈，像是看到了一个稀有的，等待他发掘的实验素材，“你已经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还没有发现么，这是你的记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根本无视了曲寒朗说了什么，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你好像是忘了，你在八年前，哦不，更早的时候，对宫湛做了什么。”

“我是你植入的暗示，曲寒朗。”

“我现在的名字，是你再也无法触及到的。”

他笑了，眼里满是讽刺，“我是，沈高阳。”

“本来是想出来和你说说话的，不过，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曲寒朗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当年惨剧发生之前他已经察觉到了郑丽珍的异常，为了以防万一，他对宫湛进行了催眠暗示。以他的死亡为触发条件，将那些记忆片段分次移植给他。这种性质的暗示他没少做过，可这一次，竟是把宫湛的隐藏人格诱发了出来。“宫湛本来是个正常人，收起你那副‘不小心失误’的嘴脸。”

他站了起来，走到曲寒朗的面前，静静地俯视着他，“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负有很大的责任。”

曲寒朗头一次感到了心虚，他不敢直视那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种让他无所遁形的罪恶感。八年前的事情，宫湛恐怕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在这一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接连失去了两个亲人。他不否认自己在利用宫湛，利用他为自己翻盘。可他并不后悔，他做了对自己有利的决定，而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也是个人，会对不好的事情产生愧疚，但这点愧疚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决断。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遗传到了郑丽珍骨子里的冷酷与自私。只不过他和郑丽珍不同，他有自己的底线，也有自己的坚守。“你对他就这一点的愧疚么？”

他冷笑一声，一把提起了曲寒朗的衣领，反手将其摔在了沙发上，“你看着我！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

“他很强，是个不错的对手。可又是谁害的他，只能在夜间活动？”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把那个男人关在这里的么？”

“我是宫湛创造的，可我现在却有这个能力把他关起来。这都该感谢你啊，曲寒朗，呵……他对你有多少愧疚才成就的我，你知道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这么消失了八年。”

他俯视着曲寒朗，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沈高阳的名字，你不配！”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八年前的曲寒朗，他说的这些话无异于穿肠毒药。可惜，经历过八年的隐忍，经历过八年的蛰伏，演了八年的戏码，曲寒朗的心早已裹上了厚重的铠甲。他早已习惯用旁观者的身份来处理问题。撇开那些极具诱导性的话语，他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比如，宫湛的第二人格，是个精通诱导的骗子。满嘴跑火车的，是初级的骗子；稍微精通的，会说几句实话以增加可信度；而真正的骗术师，不会说谎，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而真正高明的是，他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总会得到他想要的。简单来讲，如果认真你就输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就是想要吞噬宫湛这个主人格。”

曲寒朗深吸了口气，才将这些堪称精神污染的东西清离了自己的大脑，“你以为你有了我部分的记忆，就能玩儿反催眠？”

【你对原力一无所知。】【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笑。】曲寒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把宫湛放出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歪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要我想……”“这可由不得你，你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曲寒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不好受吧。”

“你！”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把宫湛放出来，对你也有好处，这是我这个专业人士给你的忠告。”

曲寒朗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不过现在他还得再在后头推一把，“你应该不想见到两败俱伤的局面吧。”

“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宫湛已经意识到你的存在，并开始反扑。”

他动不了，只能恶狠狠地等着曲寒朗，可这曲寒朗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你真该看看你现在活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

曲寒朗一把推开了宫湛，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他的一枚眼刀，“别瞪我，本来我并没有察觉得到，可你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急躁了么？”

“以你之前的资本，应该会和我好好谈谈才是。”

宫湛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可你太急了，你不该对我动粗的。”

曲寒朗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挂着阴冷的笑意，“你看，你弄脏了我的衣服。”

宫湛对他的靠近并不是一无所知，但他现在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已经相当薄弱了。宫湛的主人格已经有所察觉，并开始全力反扑。“不过是个残次品而已，现在，回答我。”

曲寒朗趁其不备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利用巧劲将他掀翻在地，“你口袋里的药，谁换的？”

“不是我。”

他抿了抿唇，眸子里的色彩渐渐暗淡了下去，“不过我应该感谢他，呵呵……我们会再见面的。”

曲寒朗现在很想把他一巴掌拍回来，不过……要把真的宫湛拍醒了，自己可有的玩了……直到宫湛的气息渐渐平稳，他才敢把地上那人拽起来再度丢回了沙发。他在这儿的时间够久了，再停留在这里无异于引火上身。正当他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从开始便存在的违和感。那瓶药。他一直以为是有人想要害死宫湛，才把他的药换成了致，幻，剂。然而真的是这样么？且不说LSD不是那种一触即死的毒药，就凭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换掉宫湛的药瓶，他想对宫湛不利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这种藏一半露一半的方式，摆明了就是想让人发现……而且那人笃定了自己会把药瓶带走，算计到这般地步，又怎会容许自己的计划出现披露呢？等等……曲寒朗暗暗叫糟，这只是一起测试，而他，已经暴露在了猎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