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轩嘟起了小嘴，悲催地扶额感慨：“哎，有个粘人的爸爸可真是烦恼啊！”

他还想跟顾锦年一起培养一下感情呢，这下可好，还得带着慕流光这个电灯泡。顾锦年也叹了口气。她也想着和慕子轩好好相处，毕竟这可能是他们母子最后的机会了，这下好了，慕流光竟然要跟去，去就算了，还美其名曰说怕她拐走慕子轩。一想到跟慕流光相处一整天，她就头疼。更头疼的是，她现在一想到慕流光就能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不愉快。这个男人真是她的扫把星催命符，恨不能让她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每每想起这些，顾锦年就好想去死一死，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解脱。“小锦姑姑你别担心，我爸爸虽然挺烦人的，但我已经掌握了搞定他的一百零八种正确方式了，他跟着去应该也不会很烦的啦，还可以帮我们开车拎包包！凡事要往好处想嘛！”

慕子轩生怕慕流光的忽然决定会影响顾锦年的心情，忙主动开口安慰，想让她感觉放心一点。面对如此懂事儿的慕子轩，一股暖流涌上顾锦年的心头。就算她很不想跟慕流光相处，但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她蹲下身，一口亲上慕子轩肉嘟嘟的小脸，温柔说道：“嗯，好，一切都拜托你啦，我知道轩轩最棒了，一定能把他搞定的。”

“最棒了”不过是三个简单的字，但听在慕子轩的耳中却是莫大的鼓舞。更何况顾锦年还亲了他一口，这亲昵的举动让他感受到了满满的爱意。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自豪。“放心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因为过于激动，慕子轩一上了慕流光的车就完全坐不住了。就算他小小的身体被困在了儿童座椅中，他依然手舞足蹈，一路聒噪。今天倒真是个出行的好日子，户外阳光明媚，正是春花灿烂的好时节。慕流光在前面开着车，顾锦年和慕子轩在后座。鉴于他们两个实在是气氛太欢快了，慕流光始终想插嘴，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慕流光选择了放弃。他索性专心开车，当一个称职的好司机，不时从后视镜看看他们又在干什么了。大抵是因为心情愉快，顾锦年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她不爱吃糖，但慕子轩给的糖她再不喜欢都会全部吃掉，而且慕子轩唱起歌来就非要拉着她一起，于是她难得唱起了童谣。顾锦年的声音很好听。不是甜到腻的那种，也不算很清亮，但清透婉柔，十分悦耳。声如其人，如同清流一般。什么喜羊羊什么小苹果的，顾锦年不会唱，她也没有育儿经验，并不了解如今小孩子们都喜欢唱些什么儿歌，所以她给慕子轩唱了一首小时候她经常唱的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顾锦年温柔的歌声回荡在车厢内，激起了慕流光心中的往事。那些他始终深埋心底，只在夜深人静拿出来默默品味的往事。小时候，顾锦年刚来慕家的时候是他教会了顾锦年唱这首歌，那时候慕朝和顾琳都很忙，寇莎集团的生意越发红火，也意味着他们更加操劳，所以，两个小孩子在家就成了彼此最好的陪伴。那时候慕流光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的，他在学校学了这首歌，便兴冲冲跑回来教给了顾锦年。其实顾锦年小时候挺笨的，他一句一句的教，足足教了三天她才学会。听到顾锦年唱这首歌，慕流光猛然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她，想起了她矮矮胖胖憨态可掬的笨模样。慕流光笑了，嘴角的笑意很苦涩。歌是首好歌，但词写得未免有些太过凄凉。他现在想来都觉得自己脑残，好端端的，干嘛要教顾锦年唱关于离别的歌啊？若是他没有教她这种歌，是否长大后的他们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了？慕流光鬼使神差般地接了口，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一想到今天陪慕子轩玩一天后顾锦年就要离开了，他心中不免唏嘘。这是他作出的决定，他不想后悔。但他想保留难过的权利。一曲《送别》，慕流光唱得充满了离别的气氛。歌唱完了，他和顾锦年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一如他想起了从前，顾锦年也是如此。这首歌，勾起了她的回忆。慕流光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仿佛刚才唱歌的人不是他，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顾锦年也是如此，她将目光挪向了窗外，漫无目的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慕子轩正沉浸在音乐中呢，他还从来没有听自己的爸爸唱过歌，正想夸爸爸几句，却发现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哎呀，这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爸爸和小锦姑姑都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呢？这首歌很好听，他也搞不懂唱的什么意思，但怎么听起来有点感伤呢？他不明所以地拉着顾锦年的袖子摇了摇，一派天真地问：“小锦姑姑，这首歌真好听啊，谁教你唱的啊？”

这个问题，直接问在了点子上。顾锦年没料到慕子轩会这么问，她如鲠在喉。“爸爸也会唱呢，你们怎么都会唱啊？”

他又问。顾锦年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是你爸爸。”

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慕流光教她的不错。“哇塞，爸爸好厉害啊，还会唱这么好听的歌！我都从来没有听爸爸唱过歌呢，还以为爸爸跟爷爷一样五音不全呢！”

慕子轩懵里懵懂地说着，又带着那么一点小心翼翼地问了慕流光一句：“爸爸，你以后能不能经常唱歌给我听啊？别的小朋友都说，他们的爸爸妈妈每天晚上在睡觉前都给他们唱歌或是讲故事……”他这句话，未免有些心酸。也充满了一个孩子最卑微不过的渴求。不平凡的出身，母不详的境遇，让慕子轩才三岁就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这让他的性格或多或少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顾锦年还是看出了这点。她也曾因为童年自卑敏感，直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孤僻寡言又敏感谨慎的人，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忽然好心疼慕子轩。顾锦年一把攥住了他的小手，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正在开车的慕流光。在慕子轩的世界中，有爸爸，没有妈妈。除了爸爸，这些期望他也没有办法去找别人实现。可是，慕流光很快就要结婚娶夏云娇了，以后又能有多少心思在慕子轩身上？顾锦年的心再一次疼痛起来，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好啊，我尽量。”

慕流光也察觉到了慕子轩语气的哀伤，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要爸爸不是很忙，每天晚上都陪你。”

“好啊！爸爸，那你也要教我这首歌啊，就像是教小锦姑姑那样！”

到底是小孩子，很容易满足。慕子轩在得到了慕流光的肯定之后瞬间就恢复了活力。爸爸虽然总是很忙，但爸爸还是爱他的，他能感觉得到。慕流光很是鄙视的在后视镜里瞥了顾锦年一眼，略带鄙夷说：“教你可以啊，反正你很聪明，几遍也就学会了，不像小锦，这女人从小就笨得可怕，一首歌能学三天，嗯，足足三天！”

顾锦年才刚起头的悲伤瞬间被扼杀了。她感觉慕流光简直就是故意在慕子轩面前揭短的！她立即回嘴：“你才笨！我虽然不能算是特别特别聪明，但好歹还不至于这么笨吧？哪里学了三天？你别这么夸张骗小孩子！”

“顾锦年，你不仅笨，你还记性不好。”

“你才是！”

“从小到大你干了多少蠢事儿你都不记得了吧？我还一件件都记得清楚着呢，你人生中的黑点，我可比谁都记得清楚！教了你三天这件事，我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呸！慕流光，我多少黑点不也是你弄出来的么？偷偷把我的作业撕了害我出丑，在我的裙子上泼墨水让我被笑话，这种事儿还少么？都跟你有关，你当然记得很清楚！”

慕流光也毫不留情开始反击：“哎哟，这么看来你记性还不错啊？既然记性这么好，那你喝多了对我这么热情主动的事儿你怎么不记得了？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慕流光你疯了？你竟然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个！”

顾锦年快气炸了！她面红耳赤，脸烫得就快要爆炸了！她觉得慕流光真是无耻下流，不然怎么会这么可恶？然而慕子轩并不能听懂他们在交流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跟着爸爸姑姑出门一不小心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