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久汤尧醒转了来。看也不看春三，心中那冷意愈加清晰。仿若周围一切与自己无干。半晌连眼珠也不转一下。春三早就发现了他已经醒转，也不好开口，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一如多年以前，汤尧每个睡醒的清晨都能看见一个背影这么静静的对着自己，心中一阵悲戚。山爷爷的背影换做了眼前的红衣女子。心情却激动了起来，许久之后还是看向了那个木然坐着的女子，汤尧冷冷的道：“那个我能感应到的那人是谁？”

他现在眼里只有山爷爷，听见的却是女子的声音。汤尧眼里是山爷爷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那人——他是你的父亲。”

数十年的心念，却是在瞬间——轰的一声崩塌，心神失守的瞬间，心魔已然占了其中，以前心心念念寻找父母。亲人却是尽在咫尺不相见，“啊——不，你不是山爷爷，”汤尧惊醒。眼前明明是那个挡住自己去路的红衣女人，他自己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说：“叫她把山爷爷还给你，都是骗子，没有好人。”

汤尧的眼中没有了清明。“还我山爷爷。”

汤尧恶狠狠的说。“把我山爷爷还我，”春三脸上带了悲戚：“尧儿，我就是你山爷爷啊。对不起过骗了你。”

只有山爷爷才会这般唤我，既是失去清明，汤尧也是牢牢记住山爷爷。像是儿时一般缠着山爷爷那般撒娇：“山爷爷，我父亲呢？”

更是疑惑不解的连声的问道：“他为什么不认我？”

春三苦涩的说道：“不相认是因为他有些厉害的仇家，想叫尧儿平安生活。”

“不相认是因为他重伤，生命气息慢慢消散，”汤尧心里平静了一点、眼里有了片刻清明，只是那心底的冷意直达眼底。“为什么骗我？”

汤尧冷声说，眼睛里已经是黑色一片。隐隐泛着血红、“你父亲希望你能过平常人的生活，现在看确实不能了”。春三恳切的说，心底那声音说道：“都是谎言，既然在你身边为什么不相见？都是谎言。”

汤尧说：“你说的对，他们都是骗子，都是谎言，”那声音鼓动到：“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坏人，杀了欺骗你的人，他们欺骗你的感情，”汤尧眼中一片漆黑，嘴里无意识的说：“杀，杀杀。”

“主人他怎么了？”

见汤尧这般的怪异。春三惊道，脸上是真真切切的关怀之意。汤叱道：“这是心魔入体的征兆。”

“主人——我们帮他吧。”

春三急道，这是她带大的孩子，她怎么不心焦？“要他自己解决，不能驱除心魔、他就一辈子被心魔控制、”汤叱摇摇头，汤尧眼中一片漆黑，耳中却是听的分明。汤尧无所谓的道：“原来你是心魔。在旁边诱惑我迷失。”

心底那声音，明明白白就是他自己的声音：“你没有受我影响？”

心魔狞笑道：“是你自己心志不坚定，把你身体乖乖交给我吧，”汤尧笑的浑不在意，“他们骗我是他们不对，你想侵占我的身体，却是没门。”

心魔在他识海里吼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给我拿来吧！你还能这么淡然？”

看见汤尧淡然，那心魔赫然是黔驴技穷。汤尧的眼里好像看见鬼魂，邪魔，纯善的三个自己在脑中争吵。那个都是自己，哪个又都不是，吵的他头痛眼花，心魔说。“汤尧，尧尧，我是你啊，是你啊。我们合二为一吧。”

一会自己好似鬼魂：“我要重生，我要复活。”

邪魔的自己仰天嘶吼：“唯有杀定天下。杀——杀、杀。”

一会是纯善的自己说：“百事孝为先。日行善，则善，莫行恶、”汤尧忍住头痛，“先前你要侵占我的身躯，现在说合二为一，你也不是好人，你不如他们，他们是骗了我，可是却希望好好的，你不是、”心魔说，“我就是你啊，你是我啊，你看看我们是不是一模一样？”

鬼魂状态的自己说：“我是你啊，你是我啊，”邪魔的自己狰狞的嘶吼：“听我的，不服气的杀，杀了，”最后一个面团一样的汤尧软绵绵的说：“我们是一个人啊，你可千万不能作恶，”“重生——”“杀，凡是违逆我的人都杀了，”“向善，”“杀——杀，杀，唯有杀定天下，”“我要重生。”

“我不许你为恶，”鬼魂，邪魔，纯善的三个自己在脑中争吵，打斗，又好像都是自己，心魔一会化作他自己说，“我就是你，你就是魔，天下地上，唯魔长存，”一会鬼魄飘渺不定的声音：“万古万世唯魂不灭。”

另一个声音说道：“天地之间，浩气长存，我辈当顶天立地。”

汤尧头痛欲裂，抱着头哀嚎，“都滚出我的身体，”老汤悲哀的看着他，汤尧的感觉他感同身受，那头痛，那识海里的纷杂。那生不如死的感觉。汤尧的耳朵里是山爷爷说话的声音，“尧儿。你醒醒，你怎么了？”

汤尧脸上一会狠戾。一会怅然，一会是茫然无措的样子。一会悲戚，一会慌乱，一会犹豫，面上种种神色交织闪现。突然汤尧的肚子鼓了起来，片刻功夫已经鼓胀了起来。“主人快看——”春三惊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老汤暗道一声：“不好——”，竟是出手重重拍在了汤尧的天灵。汤尧受创“哇”的吐出一大口血。面上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汤叱念动口诀，一指点在汤尧眉心。“给他一段幻境，放进他的识海，要快乐些的回忆，有助于他恢复神智。”

“是，主人，”春三也是一指点向汤尧的眉心。老汤收回了手。把双手按向了汤尧那缓缓鼓起的肚子，反震之力，老汤吐出一口血，拼命压着它，把它压成黄豆大小。放在汤尧的手心，若是不好，随时断腕，汤尧陷入了回忆，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接受了山爷爷不是爷爷的现实，他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的一种冷意，是他也控制不了的，汤尧缓缓睁开了眼睛，立刻发现自己手上的异样。“这是什么？”

汤尧指着手背，老汤艰难的传音说，“是要命的东西。”

“有没有办法？”

此时汤尧的内心已经平静了下来。他的识海却是没有片刻的安静，识海里的明明白白是三个自己，各自为营，自说自话，争吵不休。老汤摇头。“你既是我父亲，总该有名有姓。”

“汤叱。”

“山爷爷说不相认是因为老汤有些厉害的仇家，想叫我平安生活。可是真？”

汤叱点头。“你都对付不了，说明我也不能，此事先按下，我们如此相像，上次我受伤是不是因为你？”

汤叱点头，脸上一片黯然，“既是父子同气连枝也没有错。你们不认我，骗我，我却是接受不了、”“尧儿——”春三急道，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汤叱制止她，“叫他说——”眼神炯炯的看着汤尧，“我想继续我的历练，到我认为该回来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汤尧平静的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要跟着我，我不想看见你们。”

汤尧狠着心转了脸不去看他们，当下心如刀绞一般。手背上那莫名多出来要命的东西，汤尧目中流血，一阵刺痛。却是能感觉那物事和蛋蛋一样和自己心血相连，这个和自己心血相连却是要命的东西，是什么？小的时候期望自己有父母，陪伴自己多年的山爷爷却不是爷爷。父亲距自己咫尺却不相见，明明感应到他的存在却不相认。大陆流传的功法，山爷爷却叫自己只修炼这一本，哦，哈哈——山爷爷不是爷爷，有心忘记这功法，可自己只有多年前的几招武技。武技，武技也不用，都有山爷爷的影子。山爷爷，山爷爷，你为什么也要骗我？炼器炼丹吧，这个没有过去的影子，还有雷默的丹药。还没有炼制，现在有时间了。大陆那些隐秘与我汤尧何干？过去的事事万般种种，我该放下什么拿起什么？儿时伙伴，儿时伙伴，那一个个人影在脑子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笑骂嗔痴皆在脑海里更加清晰，识海里三个不同的自己反而淡了些。心中的冰凉，在想起故人的时候，又泛起温暖，汤尧记得那神兽龙灵说过，残卷这功法，可叫人无情，冷酷无情，六亲不认，无心无欲。汤尧冷然笑道：“我是我，我有情，不会无情，更不会被功法控制，”“心魔想要控制我？没门。”

“什么复生？我活得好好的。我不喜嗜杀，善又与我何干？”

心魔曾经说过。心志不坚定才是他得手的机会，我汤尧岂是那心志不坚定之人。汤尧看向了远处，我且放下与山爷爷，那汤叱一切相关。走他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