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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两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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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年后。  2009年的秋天。  瑛国曼彻斯特。  这天出乎意料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在整个秋天都算得上是难得一见,十分可贵。  天空中不是金光灿烂单一的黄,而是混合着暗红、墨绿与暖黄的深沉,随着风一吹,空气中便弥漫着秋天的色彩,让人流连忘返。  恰逢周六,安东尼与往常一致,依旧是在中午时分之前来到了办公室,等待下午与金时海等人开展的咨询治疗。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坐在原来的那张大橡木桌旁,而是站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前,手上正拿着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籍浏览。  这两年来,安东尼如愿以偿地将诊所规模扩大,并且还换了一处环境更好的工作地点,就连木椅都统一换成了皮质沙发。  而在学术界,他的一些研究理论也得到了广大学者的认可,地位扶摇直上,在当地的权威性与他那开始蓄起的胡子一样,越发变得厚重,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  不过对于金时海的治疗,安东尼也没落下,尽管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他的工作时间被挤压得更加密集,但在周六的治疗仍是固定不变。  离两人开始正式治疗已经快到第四个年头了,安东尼与金时海系统中的多数人也建立起了良好的医患关系。  他明白,他们个性鲜明,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声音,关心的事情、烦恼的地方也各不相同。  虽然除了金时海,他们的年龄岁数都不再成长,但阅历还是一直在不断积累。  他们就像是挤在一辆汽车上的人,尽管很拥挤,但互相努力给予温暖。  在过去的两年中,安东尼也完成了一次“技术爆炸”,他又一次成功“改造”了金时海系统中的内部世界。  那就是在【时间海】的下方构建了一处崭新的世界,一座虚构的城市。  至于其中具体的建筑风格和布局内容,则是由整个系统共同搭建而成的,安东尼不过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除此之外,金时海系统中还有着一个新的不同之处。  那就伊索的诞生。  这位“出生”不久的子人格很快就在系统中会议室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似乎有些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作为内部世界中唯一一名心理医生,他的存在不论是Right,还是安东尼,都选择了认同。  在安东尼看来,这是金时海内心选择自救的一种体现。  大多数情况下,患者如果没有想要自我救赎的意识,那么经验再丰富,水平再高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尽管又一次出现新的子人格,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是安东尼的“失职”,但这个时间的他认为,这其实对于金时海的治疗是件好事。  ......  “这些信是?”

安东尼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那些信封,若有所思地望向坐在他对面的金时海。  准确的说。  应该是,伊索。  他此时不断用手背的虎口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明显心绪有些紧绷,想要借助那稀薄的胡茬来缓解情绪。  就是他的动作配上金时海的身体,让人看起来感到很滑稽。  “这些是我的患者们写给我的信,还请您过目。”

安东尼眼皮一跳,他知道伊索所说的患者们是谁。  那都是他比较少接触的子人格,是金时海系统中的那部分未成年人,其中的大多数还是孩童形象。  这也是安东尼新提出的治疗方案,对于那些不常出现的子人格,由伊索这位内在自助者来安抚,在他看来是个很合理的方式。  安东尼拿起桌上的那叠信封,当着伊索的面逐一打开,信封内容也随之映入他的眼中。  【伊索医生,为什么我会经常做噩梦,我每天都有按时睡觉,母亲也说我是一个乖孩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您可以帮帮我吗,帮我赶走噩梦,谢谢您。】  【伊索医生,我们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时海生病了?为什么我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会感到很痛苦,回来后那种感觉也会维持很久很久,我想不明白,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  【伊索医生,我也可以尝试看看安乐死吗,我听说那个方式可以让人没有痛苦,幸福地死去,您能想想办法让我体会一次吗,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您觉得怎么样?】  【伊索医生,您真的是上帝派来的吗,可是上帝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好,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伊索医生,整合真的可以帮助我们吗?】  【......】  ......  良久之后,安东尼轻轻放下手中的信,再次看向对面坐着的人,他此时已经明白了伊索浑身向外发出的情绪是什么。  那应该名为焦虑。  “你有什么想法,伊索。”

“......我曾感到一瞬的迷茫,但紧接着是深沉的无力感,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能做什么来帮助这些孩子,可结果一无所获。”

伊索叹了口气,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眉心,随后抬头沉声道:  “我的情绪不太稳定,所以今天由我先来找您沟通,您是我的前辈,也是我们的医生,我认为只有您能够为我解惑了。”

安东尼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虽然伊索的自我定位是一名心理医生,并且他对于系统内部发生的事情更清楚,可他终究没有太多相关的实际经验。  这也是许多子人格们会有着的问题,他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可安东尼正打算说些什么时,伊索的余光却瞥到了他身旁的红酒瓶,于是又问:  “或许,前辈,我可以喝点酒吗,我想微量的酒精可以令我现在的情绪得到一些缓冲。”

安东尼顺着伊索的目光望去,那是上次来访的某位客人所赠,如果只是适量饮上一些,通常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也就是伊索了,换做其他人,或者他的其他患者,可没人敢在咨询治疗的时候提起喝酒这种事。  不过伊索毕竟是一位“医生属性”的子人格,也有着相应的学识,安东尼想着:他应该可以控制住自己饮酒的量。  于是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伊索拿起红酒杯抿了一口,安东尼才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伊索阿,我要告诉你,这种焦虑它很正常,它是我们都需要去承受的一部分,是我们要去学会自我原谅的一部分。”

“我们都只是普通人罢了,挫败感永远不会离我们而去,你需要接受你自我产生的不胜任感,而不是选择责怪自己。”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责任,静下心来,你只有承受了自己的焦虑,才能够给你的来访者们提供一个可以承受他们焦虑的容器,你需要成为他们的精神中枢,才能不负他们的信任。”

安东尼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他当然没有选择和伊索一样饮酒,他此时的身份可是医生,自然不能做出那样的行为。  “所以,你是在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感到愧疚不安,害怕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没有意义,对吗?”

“是的,安东尼前辈。”

听到对方爽快地承认,安东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但是伊索,你要明白,医生,从来不等同于救世主。”

“上帝也会犯错,何况是人呢?”

“静心、专注和倾听,多考虑一下这个世界在你的患者眼中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迫切地想着如何把你所认为的现实推给他们。”

“不要害怕自己皱着眉头或者一脸困惑的样子,与其告诉求助者应该如何想,不如循序渐进地帮助他们自己弄明白。”

“那......那我应该如何给他们答复呢,安东尼前辈?”

伊索盯着手中摇晃的红酒杯,忍住了一口喝完的念头,却忍不住自己内心的迷茫。  “我该怎么帮助他们,我甚至给不出一个有用的答案,孩子们的痛苦我也没办法用药物来进行治疗,我所了解的知识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为什么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

“当然,你也可以试着给出一个你认为合适的答案。”

安东尼将已经空了的水杯放在桌上,看着对面那个已经在身高上超过他的男人,可说出话的灵魂却是另外一个人。  还是一个并不在最初出现过的人。  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四年了,当初那个少年也已经长大成年,可他们的情况却还是没有实质意义上太大的改善。  “不过,我的建议是,或许你可以带孩子们去体验一下世界的美好?”

安东尼温和地笑了笑,站起身往一旁的饮水机走去。  “人生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伊索,不是任何事都一定要有着一个答案,对于我们无法解决的那些苦痛,我们何不多给予一些温暖来帮助孩子们与之抗衡呢?”

“......”  伊索缓缓低下头,用手掌揉搓着嘴唇边缘的位置,瞥了一眼酒杯中剩余不多的液体,旋即将其一口闷完。  “谢谢您的建议,安东尼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

“整合,真的可以帮助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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