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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演员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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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死了。闭上泛酸的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大概是大脑中掌管语言功能的部分已经罢工,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已经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语言。但这反而更让我安心。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耳边突然传来一句“他好像还活着!快去抢救一下!”

,就好像马上放假的职员,最听不得一声来自部门的通知。在被抢救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充分回忆完了自己的人生,小时候讨好老师,长大后讨好同学,毕业后讨好领导,还没来得及找到要讨好的对象直接送ICU了,努力讨好医生和看护人员三天后终于可以入土为安,虽然不被任何人喜欢,但是毕竟努力过了嘛,我自我感觉还是挺满意的。如果有来生希望做一个牵狗遛鸟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不用再看谁的眼色,也不用再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啊不过想了想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都已经到死前最后一次幻想了,不如想点大的。果然还是希望,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没有来生。如同被浸没在水中又被重新捞起来一般,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帝佛祖安拉三清阿胡拉马兹达,哪个都可以,我真诚悔过并且真心道歉,我不该觉得要死了就口出狂言大放厥词,我不该忤逆诸位的旨意和真理,不该在诸位荣光沐浴下在心中打上漆黑的伞。求你们别天降猛男神医让我和他彼此折磨。我已经迫不及待蒙主召唤投入主的乐园,急不可耐刻不容缓想要聆听诸位的福音。泪水无端从眼角流了下来,想想接下来的医疗费用和后续处理,没准还得挨家挨户给那些打过电话发过短信,隔空随口表达关心和满足八卦欲望的七大姑八大姨道谢送礼,形势所迫下没准还得陪几滴眼泪,我就头大如斗。邋遢地把脸往被子上蹭了蹭,我将被子盖住了头。也许是死前的幻觉也说不定,也许每个要上天堂或者下地狱的人都要经历这么一次心灵的拷打,而我现在用被子盖住了全身,马上一切就会重回正轨。几个亲切的黑人壮小伙会把我高高抬起然后蹦蹦跳跳。不过这被子还真是又大又软,和平日的消毒水和淡淡的霉味不同,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气味。重症看护室原来那么豪华,也不知道是不是额外收费。胡思乱想间,一个声音似乎隔着门从外面传来。“圣子殿下,已经快到用早餐的时刻了,请快点起来沐浴更衣吧。”

语气自然态度平和,甚至依稀能辨别出一抹无奈和习以为常。我大惊,心说乖了个乖,重症看护室还提供角色扮演看护服务挽留病人对人世间的留恋,好一个宾至如归下次再来。*******************************************************************************蕾娜·卡莉娅非常讨厌工作日,虽然这大概是所有讨厌工作的人的通病。不过对于蕾娜来说,自己的这份工作无论是环境还是薪水都远远优越于许多同行的人,过节回家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份体面的工作而在家乡从小的玩伴和村里同辈之间受到各种羡慕的目光,所以实际上她不讨厌自己的工作,甚至可以说引以为豪。毕竟她这份工作即使与那些在市镇大厅或者大陆主城公会就职的人员比起来,也只高不低,作为一位通过教会职阶考试百里挑一才被选中的原农家女,在得到恩师姓氏后摆脱了平民身份,她在最初开始工作的时候充满了对这份职业的尊敬和憧憬,下定决心一定要回报能够相信并选择自己的教会,好好照顾当代圣子殿下。可是现实的残酷很快击碎了少女的幻想。那个圣子根本就是一个披着圣洁外皮的狡猾野兽。作为已经去世的前任教宗唯一幼子,浸泡在宠溺同情和尊重畏惧中长大的小孩,即使年仅六岁,他便已经如同集合了所有人类初生时期最纯粹最本质的恶意。撒谎污蔑,诋毁欺侮,任性妄为,胆小傲慢。他舌头被烫了一下,就要求倒茶的女仆喝下刚烧开的沸水;他嫌弃训练辛苦,便让教育体术的老师一丝不挂跪在屋外忍受漫天飞雪;他吃到不喜欢的食物,便把厨师叫来让他咽下所有的厨余垃圾……这哪是一个正常的六岁孩子,这分明是一个逐渐长大的恶魔。蕾娜每次望向那个外表看似秀气稚嫩,乖巧可爱的孩子都充满恐惧,她忘不了那时候前辈被灌下沸水刚开始尖锐的惨叫。即使后来被治愈魔法治好,但是那位前辈终究是很快地离职了——直到离开的时候,那个名叫萨福·罗蕾莱的前辈都没能发出声音。那曾经是一个很爱唱歌,如百灵鸟一般的少女,她的声带被魔法治愈,可内心的千疮百孔却是魔法无法触及。今天是星期二,轮到她来叫醒那个恶魔。时至今日她已经做好被怒吼被揪头发甚至被从窗口丢下的准备,这在过去也时有发生见怪不怪。但是这一次,门内死一般的沉默显得更加恐怖。“圣子殿下,您醒了吗?”

蕾娜鼓起勇气再问一次。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多话会带来更加恐怖的对待,但是如果继续让那个人睡下去,接下来错过早餐时间的问题还是会丢到自己头上,而那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就不只是暴怒的圣子,更有虽然对圣子百般纵容溺爱,却对其他人颇为苛刻的教会。“醒了……”门内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充满疲惫无力甚至是困惑,却唯独少了平日常见的愤怒。“啊,疼疼疼……”接着便是一阵惨叫,蕾娜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担心着里面出事的她连忙敲了敲房门。“圣子殿下?您还好吧?”

屋内不断传来的碰撞和物体掉落声让蕾娜愈发不安,伴随着“怎么可能!?”

“做不到做不到”“疼,疼死我了……”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蕾娜再一次敲了敲房门,并且摇响了屋外的警报。“救……”里面的话语越来越危险,听起来越来越不对劲,蕾娜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膨胀,直到突然一瞬间万籁俱寂,许久,正当管家带着大批女仆守卫和医生匆匆赶到,门竟然自己打开了。屋内,穿戴整齐的少年环顾了一眼屋外的众人,露出苦笑,“不好意思各位,刚刚起来的时候一时不慎滑倒了,吓到你们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听到这番解释后的众人没有像他设想的那般松一口气,反而是齐刷刷退后了一步,露出惊恐的神色。蕾娜更是脸色煞白。不好意思?吓到我们了?……他是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办法,来折磨我们吗?*******************************************************************************“请宿主注意言行,如若偏差值逼近红色区域,将再次受到灵魂之觞。”

我去你大爷的!我跑到书桌旁镜子面前,狠狠地竖起中指。眼前冒出一个带着叹号的大圆盘,中间的指针开始缓慢地向右边红色区域挪动……我连忙收起手指,“大哥您至于么,就我一个人的隐私空间,我都不能稍微放松一下,骂骂街竖竖中指随地吐个痰丢个垃圾吗?”

没有丝毫回应,唯有眼前大圆盘继续不紧不慢往红色区域摆动,显得触目惊心。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大气也不敢出。门外传来女仆们路过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离去,那个大圆盘这才停下指针,回到中间,并且逐渐从我眼前透明消失。好灵敏的感应。无力地走回床旁边,由于刚刚鸡飞狗跳的误会,我被医师们三令五申地要求好好静养,现在也只能躺回那张舒适的大床,看着天花板再一次陷入沉思。这么想想,原来那豪华的吊灯真的不是重症看护室的人文关怀,难怪看着那么喜庆。也是,这屋子的布置如果说是医院的话就好像丧葬的席上摆出四喜丸子,高端是高端,就是和氛围格格不入。不对不对,现在根本不是考虑什么四喜丸子的事情吧。我猛地警觉起来,轻轻晃了晃脑袋,确认了那直达灵魂的痛楚没有再次发作,微微松了口气。那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尴尬的沉默,被迫回应门口那催起床的声音。几乎同时,我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叮的一声,其音色清脆又熟悉,像极了我每次玩游戏偷偷开的风灵月影启动声。随之而来的是大量记忆和知识,犹如往嘴里猛塞一口芥末,那酸爽上达脑壳下抵灵魂深处,让毫无准备的我一下子攥住被子狠狠地在床上与空气搏斗了起来。据那位当时在场的女仆描述,那会我好像无意识喊了好几声“疼疼疼”,把人吓得花容失色俏脸煞白。可这只是我后面受难的序曲而已。随着记忆知识的涌入逐渐减缓,我头晕目眩中依稀看到眼前浮现出了一道简洁明了的弹窗。没错,弹窗。来自地球20世纪后计算机发明发展一同而来的产物,系统弹窗,biu的一声弹在此时的我面前,而我没戴谷歌眼镜。此时此刻,不不不,那时那刻,我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我看过不少系统小说,即使再奇葩的系统终究会带领主人公走上人生巅峰。那一刻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啊虽然我此生似乎还不到二十分钟,但是这不重要,重铸系统男主荣光我辈义不容辞……我顶住脑壳阵阵作痛努力看清楚弹窗上写的字。“欢迎您的到来,接下来,请努力做一个神圣,纯净,贞洁,谦卑,善良,兼具理性的冷静和感性的仁慈,充满神性光辉和人性温柔的,理想的圣子大人!”

哈哈哈。贞洁?没对象!告辞。……接下来便是惨无人道又喜闻乐见的,系统文特有的,“如果您的行为偏离理想圣子的轨迹,您将有机会体验到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的绝妙经历。”

俗称,系统惩罚措施阶段。如果说刚刚知识和记忆的填鸭式教学让我想拿头撞墙,那么在我拼死抵抗指针指向红色区域的瞬间,我是真的考虑要不要把头给拧下来换一个轻松。更恐怖的是在我浮现这个想法痛不欲生的同时,警告弹窗非常和蔼地通知我,“此体验伴随灵魂,轻易放弃生命也无法取消。”

这根本不是系统,这玩意多半是我脑中的病毒。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我最终在妥协中打开了房门,努力扯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笑容和客气的话语——即使这样指针竟然还是缓慢地偏转向红色区域,显然是嫌弃我所展现的态度行为达不到它的要求。我死,我嘎,我滚出去。这一刻我知道,从那酷似汽车时速仪表盘的虚影出现在脑海中的那一刻,我接下来的生活,多半要时刻注意演员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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