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会想到的人，一定是宋涵，进而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宋涵找到她的时候，她总是用从容大度甚至是宽容怜悯的胸怀，去包容宋涵还有她的孩子，可陆柯言心里的苦笑也只有自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真的能“圣母”到这种程度。可以养着别的女人为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视如己出。察觉到陆柯言的失神，穆景天不满地催促，“小言，想什么呢？”

乔子琛和郑允见陆柯言神色有异，以为她是太羞涩紧张，赶紧打圆场道：“小嫂子就别不好意思了，今天这里已经被景天包下来了！”

韩三也加入劝说行列，“夫人要是不好意思回答，我们就都先离开，给你和先生留个二人空间。”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韩三和乔子琛一伙人，却一个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陆柯言轻咬着唇，她在心里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去介意宋涵，她现在只是个失去男人的可怜未婚母亲，何况她连做母亲的资格也被剥夺了。“小言，你……不同意？”

穆景天一向笃定的气势，面对陆柯言时，也不得不打了个折扣，他明明看到她眼中的感动，那不是假的，可现在她的踟蹰和犹豫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你还是忘不了宋涵。”

穆景天这句话说得很肯定，他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陆柯言的耳侧，陆柯言身子一僵，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穆景天发现了。穆景天苦笑，该说自己自食其果，还是该怪陆柯言不肯给他一个机会？“我明白了。”

穆景天揽着她纤腰的手刚要松开，陆柯言却像从梦中惊醒一样，一下子抓住他温热的掌心，这场景落在其他人眼里，都以为是陆柯言已经情动。“我愿意。”

陆柯言将这三个字咬得很清晰，柔缓低沉的嗓音，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韩三等人满意地笑笑，他们几个人当大灯泡也当得够本了，还是应该留给当事人一点私人空间比较好。四人相视一笑，默默地点头心照不宣，悄悄地退了出去。穆景天深情地望着陆柯言，连陆柯言都要以为他是真的情深至此，只是当关门声响起的瞬间，穆景天的表情立刻变得阴霾冷峻。“景天……”陆柯言不明所以，刚才一切都很好，为什么现在却……穆景天心里五味陈杂，他这辈子唯一用“跪地式求婚”的女人只有陆柯言一个，可这个女人的反应却是不信任他。这个认知让穆景天很伤心，他不是气陆柯言的谨慎，而是气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真心。他霸道惯了，即使面对陆柯言，他也会用“自以为是”的保护方式，将她完完全全地护在羽翼之下，他只管自己要不要这样做，从来不会去问她，需不需要他这样。因为他是穆景天，他随便看某个女人一眼，都会被女人们当成老天的意外恩赐。可是陆柯言不同，她挑剔他，挑剔他曾经对她的感情不忠，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她心里仍有芥蒂。“小言，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穆景天自嘲的口吻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这让陆柯言很不舒服。难道刚才他的深情表白真的是个梦？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就醒了？“谢我？”

陆柯言不解地望着他，讷讷道：“谢我什么？”

穆景天莞尔，“谢谢你刚才给我面子，在他们面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的求婚。”

陆柯言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后她只能苍白一笑，轻描淡写说了句，“吃饭吧。”

本来精心策划的求婚仪式，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穆景天心里没想到，陆柯言更是没想到。吃饭到一半，穆景天的低气压一直将整个房间笼罩，陆柯言心不在焉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刀叉明明没碰到食物，却自顾自地切个不停。穆景天看不下去了，隔着桌子一把拉住她的手，陆柯言吓得一哆嗦，惊颤地问他，“景天，你……干什么？”

暖橘色的灯光映着陆柯言清丽的小脸，玲珑中带着三分委怜，泛着水色的眼神，像一只渴望被保护的小白兔，穆景天原本要出口的喝问，也不得不重新咽回去，变成了无奈的一叹。“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放不开？”

陆柯言一怔，她明白穆景天的意思，原来她介意宋涵已经介意得这么明显了？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景天。”

陆柯言觉得有些话不能再忍着压着了，不然会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感，重新回到陌生人的状态。穆景天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柯言看，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看看她的世界里到底有没有他穆景天这个人！“今天你为我做得一切，我真得……很感谢，谢谢你，景天。”

陆柯言柔婉一笑，她的良好教养一直是她的专利，别人做起来会很假，唯独她，自然而优雅。穆景天明明很受用她这番道谢，可心里就是觉得没来由得不爽，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用鼻孔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他孩子气的举动，意外惹得陆柯言一笑，原本僵持不愉快的气氛，顿时缓解不少。“我们已经是夫妻，可你还是煞费苦心地为我补上这个求婚仪式，我陆柯言……不是不知好歹的女人。”

穆景天的心，蓦地一抽，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趾高气扬地说，“女人，知道就好。”

可是现在，他却很自责，自责自己这么晚才发现陆柯言的好。她没有因为自己是陆家的千金小姐而刁蛮任性，反而善解人意得让人心疼。“唉……”穆景天重重一叹，他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再次将她纳入到自己的怀里，陆柯言这次不再慌乱，反而很配合地感受着他的温热怀抱。他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服的布料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他的体温熨烫着她的心，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穆景天”这个名字所涵盖的一切包围。陆柯言顽皮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穆景天也要低头看她，陆柯言的额头好巧不巧地撞到了穆景天的下颌。“唔……”陆柯言捂住额头，痛得泪花乱转，男人的下颌都这么硬么！穆景天什么都没有说，温热的大掌却比她更快一步，温柔地替她轻抚着撞过的额头。“宋涵的事，我需要时间处理。”

穆景天没有说他以后不会再见宋涵之类的承诺，却很平实地告诉陆柯言，他会解决好宋涵跟他之间的问题。陆柯言想问的话还有很多，比如她想问穆景天他要怎么做，需不需要她帮忙什么的，可转念一想，穆景天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他既然开了口，那断然是不会失言的。何况，自己真的仅仅是因为想知道他的做法么？陆柯言你敢承认其实你很吃宋涵的醋么！“嗯，我信。”

陆柯言将万千疑问化成这么一句回答，落在穆景天的耳中，别有一番滋味。她说，她信他，穆景天第一次体会到被自己心爱的女人信任的感觉，这么带感。“老婆，对不起。”

穆景天温柔地捧住她的小脸，轻轻地在她额头处落了一个吻，能让穆景天道歉，大概也只有陆柯言才有这个本事。穆景天的这句“对不起”，胜过他对陆柯言说千万句“我爱你”。陆柯言第一次主动环住他的腰身，枕着他厚实的肩膀，流下了一行温热又释然的泪。“以观后效哦！”

陆柯言有点哽咽，却开心地打趣着穆景天，穆景天一向惜语如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道歉”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搬上台面。也许是现场的气氛太好，也许是自己想哄哄这个善良的女人。“嗯。”

穆景天微微粗粝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她的后心，痒痒酥酥的感觉像小芽要破土一般。韩三和乔子琛这伙人，见穆景天跟陆柯言重归于好，早就对酒店解开限制，继续正常对外开放。穆景天和陆柯言再次步出包厢时，穆景天器宇轩昂，丰神俊朗，陆柯言则是将领口捂得死死的，长发凌乱得好像被人施虐过一样，眼神柔亮得要滴出水，却又凭添一份独特的韵美。“要不要藏我怀里？”

穆景天侧头好笑地盯着陆柯言的小脑袋，这女人……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不过就是在包厢里亲热了一番，她就受不了了？这包厢隔音很好，就算她动情地呢喃出声也不会被人听见，可穆景天却坏心地没有告诉她。他喜欢看陆柯言因为享受他带给她的欢愉，而无力求饶的样子。“别说了……”陆柯言紧了紧领口，头垂得更低，“一定有好多人再看我……”穆景天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将她揽入怀里，用西服外套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怀里，直接往电梯走去。电梯门一打开，陆柯言刚伸出个小脑袋，却看到电梯里走出一伙人，为首的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