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计怡霏又去金阳明家给多多上课。金阳明又照例不在家。在她的努力之下，多多已经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背得滚瓜烂熟了。她已经开始教起小王子的英文原版书来，多多也学得兴致勃勃。多多学到一半的时候，陈姨推门进来。她经常都是这样，上课的中途总是贸然地打断他们，不是送进来一瓶鲜牛奶就是送进一碗汤。计怡霏已经被她弄得没有脾气。趁多多喝汤的时候，她走了出来透透气。而在经过那个小房间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地想去看看。但是脑袋里又有另一个声音阻止了她。“不要去！不要进去！否则你会惹祸上身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金阳明的家事，自己还是少管为妙。可是当她走入到她平常去的那个洗手间里，却发现那只抽水马桶又坏了。她只能去金阳明的房间。走入他的房间，她总觉得有一阵凉气掠过她的后脊梁。她快速地上完了厕所，目光自然而然地又瞟到了墙上的那幅画像。她的手又伸过去移动那道连通着杂物间的门。像上一次那样，她已经能娴熟地打开了灯，找到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在吃饭，听到声响，立即用戒备而警惕的声音抬起头看着她。她将食指放在嘴唇的中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那女人不要出声。“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好奇心驱使着她，使得她壮起胆子问道。她没有想过，如果那个女人是个疯子，犯起病来的时候，打她或者咬她，后果会怎么样。幸好那个女人只是埋头舔那碗里的饭粒，对于她提出来的问题熟视无睹。“你叫什么名字？”

她蹲下身子，声音柔和地说道。那女人舔完了碗里最后一粒米，这才昂起了那脏兮兮的脸，露出满足的笑容。“你叫什么？”

她再一次问道。那个女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笑容在嘴角消逝了，剩下的只是迷茫而惘然的表情。“别害怕，我只是想救你出去，只要告诉我，你叫什么。”

她很有耐心地问道。那也是在警校里学到的。那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尔后又在地上用手指写了几个字。她茫茫然然地辩认出其中有个瑶字，还有个程字，组合起来就是程瑶，可是看到那女人比划的好像不止两个字，还有一个字她怎么也分不出来，再要求那女人写一遍的时候，那女人已经阖上眼皮表示累了。这时门外响起陈姨的叫喊声。她连忙直起身子，听到陈姨的脚步声已经远了，这才走出来。陈姨在金阳明卧室的门口等她。“你在里面干什么？”

她满脸狐疑地问计怡霏。“我……因为外面那个洗手间坏了，所以我才去这里面解决的。”

她老实地回答说。“外面那个洗手间坏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姨仍然一脸不相信地去了那间洗手间查看，果然那抽水马桶冲水的按纽坏了。“是不是你搞坏的？”

她质问道。计怡霏连忙摇头，为自己辨解：“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啊。”

陈姨不屑而又轻视地望着她。如果当着金阳明的面，她是绝不可能会是这样的态度。“好了，好了。你记得以后宁可在外面上洗手间也不要去先生的房间，我会尽快找人把洗手间修好，明白了吗？”

她点了点头。“你回去陪多多吧。”

她回到房间里，看到多多正在搭积木。“多多，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们早点洗澡讲故事了好不好？”

“老师，今天晚上还讲《小王子》的故事好吗？”

她道：“今天晚上还想听吗？”

多多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找陈姨去洗澡，洗完之后老师就给你讲。”

多多出去了。她也只能呆在孩子的房间里，如果再四处走动的话，那可真的是要被人发现了。多多的床头有一本《小王子》的故事书，她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发现那张多多母亲的照片还夹在里面。于是她又重新把多多的母亲审视了一遍。不可否认的是多多的母亲是个美女。她把照片翻了个面，发现那上面有用笔划过的痕迹，她从多多的笔筒里找到铅笔，就在那些凹字上划了几下，那些字渐渐地变得清晰了起来。“程珈瑶。”

她轻轻地念出那上面的字。“程瑶……程珈瑶……”她忽然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些字出神，会不会是小房间那个女人的名字，又或者是多多的妈妈，难道多多的妈妈叫程珈瑶吗？金阳明不是说多多的妈妈已经死了吗？那她为什么会囚禁在小房间里？她正想着，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她见来人是金阳明，慌乱地将那照片往书中一塞。“多多呢？”

“他去洗澡了。”

她正了正脸色说道。金阳明淡淡地一笑走了进来说道：“还好我今天回来得早了，赶得及跟多多说晚安。多多总是怪我，不陪他，也不跟他说晚安。”

他说着走到书桌前，从桌子上拿起那本《小王子》的英文版本，仔细地瞧了瞧说道，“昨天上午我让多多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给我听，他背得很流利。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泛泛地应了一声。“以前多少老师试着想教会他，都没有办法。看来还是你比较有办法教育孩子，现在你们开始学《小王子》了吗？”

她道：“我想每天教他一句话，等哪一天把这本书所有的句子都念熟了，那么他可能会给你一个惊喜。”

“是吗？”

他看起来有点兴奋地说道。“多多的母亲……办得还顺利吗？”

她话锋一转。金阳明的眼底掠过一丝惊愕，但是转眼间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脸色：“好了，都办得差不多了，都是她的父母负责打理的。只可惜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么你以后多去看看他们吧。”

“我会的。”

“他们也一定很想念多多吧。”

“他们？”

金阳明突然间变了脸色说道，“不知道！以前他们一看到多多就皱眉头，说怎么办呢。好像多多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他们就以他为耻似的。”

“现在多多的母亲不在了，也许他们会改变以前的思想呢。毕竟多多是他们女儿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

“你要知道这个世上，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疼爱自己的子女，也不是所有的长辈都会疼爱自己的晚辈。”

金阳明一提到他的岳父母就像有憋着一股火似的，语气也显得不那么和善了。“等有机会吧，我会把多多带去给他们看的。”

这时陈姨把洗完澡之后变得香喷喷的多多送回了房间。多多被裹在一块大浴巾里，脸上笑眯眯的。“我替多多穿衣服吧。”

平常见陈姨把多多的衣服都收拾在柜子里，她也早就看习惯了。然而陈姨却对她怒目而视：“不用。你没有带过小孩子，不知道怎么给他们穿衣服，等下把孩子冻感冒了。”

“我要老师穿！”

多多又是跺脚又是瞪眼地说道。“行行，我的小少爷，你忘记陈姨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是吧。现在有了新的人，就不要陈姨了是吧。好好，你们自己去弄。”

“陈姨，行了，你回房去休息吧。早点睡，我看你前两天有点咳嗽，托给你带了五角散，在客厅的桌子上，你觉得喉咙不舒服了就吃一颗，听人说效果不错的。”

金阳明忙打圆场说道。陈姨一听，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声音也止不住惊喜地说道：“谢谢金先生关心。”

金阳明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