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以后每天上午过来和我学巫术。”

巫疲惫地挥挥手，身子佝偻着，刚才那场卜卦似乎吸尽了她的精血，原本苍老的面容更多了一股衰败之相。华夏古人常说窥探天机者，必收到上天惩罚，最常见的就是五弊三缺。也就是鳏、寡、孤、独、残，缺财，缺命，缺权。棠原本是不信的，自从十分钟前改信神学之后她又信了。反正不要钱，信一信也无妨。“巫，你还好吧？”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棠忧心忡忡地走了，巫这么大年纪，一个人住真的好吗？要是磕了碰了怎么办？老年人可摔不得跤，想着以后有条件了，一定办一个养老院，专门收容部落中的孤寡老人。走出洞外，就看见奔爷爷靠着棵树睡得歪歪扭扭，鼾声如雷、抑扬顿挫，像是有人拿着喇叭不停吹，几米外另一颗巨树下阿爷沉沉睡着，树荫间泄下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拉着很长。她还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阿爷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闭目养神。对阿爷的崇拜又深了几分，这样都睡得着？睡眠质量真好，谁哭了我不说，反正不是我这个三天两头失眠的人。得知棠成为新一任巫徒，奔又哭了，如同一个行走的水龙头“呜呜呜，二十年了。巫终于肯收巫徒了，棠崽，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些年巫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巫徒，族人都很担忧，身为族长的他更是愁的掉毛，现在终于能安心了。阿爷表现得很平静，只说了一句“那你好好跟巫学。”

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这才是大佬该有的风范，阿爷，我要为你打call！烈日当空，整片森林成了巨大的蒸笼，草叶的边缘被晒得微黄，正常这个时候，棠应该在家里睡午觉，而不是被家长带着挨家挨户的串门。万恶之源就是阿爷。柏，一个看上去淡定冷酷、实际上热衷晒娃的兽人，背着自家孙女一口气跑遍附近的几座山头，力求让每一个消息不灵通的族人知道自己的孙女成为了巫徒。阿爷就像一座冰山，表现出来的仅仅是海面上的一小部分，90%的真实想法都潜藏在深海下。第一个受害者就是他们的老熟人-灌，最近灌家里过得不太平，妻子和女儿都不同意把孙子送去孩儿洞，哪怕他是个残疾亚兽人，为这事天天吵的不可开交。灌也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在孩儿洞肯定活不下来，提出将他养到5岁再送去孩儿洞，能不能过下来就看他的命了。即使这样，妻子和女儿依旧不肯让步，女儿甚至说出了“要去一起去”，打定主意要养大这个孩子。太不像话了，等兽神降下惩罚她们才会认识到错误。“灌，在吗？”

灌听出柏的声音，疑惑他怎么又来了，不会又是来换东西的吧。走出洞口就看见柏牵着他家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崽子，那天棠的一番话的确震惊了他，他从未听过一个残疾亚兽人那么大胆地表示自己不比兽人差。正想反驳，那两爷孙早就跑没影了，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别提多难受了。灌板着脸，粗声粗气问“你们怎么又来了，又来换东西？”

他长得凶，贯穿右脸处的伤疤说话时被肌肉拉扯，如同一条蠕动的蠕虫。部落里的小孩都害怕灌，看见他就绕着走，伪小孩棠完全不虚“不是。”

“哈哈。”

灌愉快地笑出声“你上次不是说你能战胜兽人吗？怎么没见你抓一头大角鹿回来。”

棠很无语，她明明说的是自己不比兽人差，篡改发言直接标狼打。不对，他的确是狼，自己也是……想象了一下银狼部落的人玩狼人杀，夜晚上帝发言“狼人请睁眼”，然后所有人都睁开眼。“噗！”

棠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灌不知道幼崽神奇的脑回路，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前兽人战士的气场一下爆发，右脚狠狠在地面一跺。地面一颤，扬起大片灰尘。柏当即变了脸色，抱起棠后退几步。他不怕战斗，只是怕伤到自家崽。棠回过神，就看到灌脚下的岩石陷进去一个大脚掌印。震惊之余又是几分狂喜，看来她对兽人的战斗力值评估得刷新了，既然兽人武力值这么高，不得一个人顶两个、嗯、三个人用。黑心资本家崽丝毫不慌，在阿爷怀里朝着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既然精力充沛，过来帮我干活好了～不过他这么暴躁，肯定很难骗，到时候是以族长爷爷、巫还是兽神的名义呢？灌后脑勺一凉，感觉自己被大型猛兽盯上了，他惊疑地观察四周，又看了眼天空，确认没有危险稍微放松了警惕，实则身体紧绷。围观了全称的柏皱眉看着灌，怀疑他是不是发疯了，突然跺脚还紧张兮兮地四处瞅，顿时没了炫耀的心思，跟一头疯狼有什么好计较的。柏略带怜悯地说“我家棠成了巫徒，没别的事，就是告诉你一声。”

说完抱着自家小崽走了，赶着去下一家报喜。灌一时失语，巫这几十年未收过巫徒，不是巫挑剔，而是银狼部落这几十年都没生出能感受到巫力的幼崽。棠成了巫徒，她能感受到巫力？怎么可能？没等他问清楚，那爷孙两又没有踪影，独留他一声急得抓耳搔腮。夕阳将大地晕染成橙黄色，远处的树影斑驳，爷孙两终于赶在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回到了山洞。银狼部落的族人住的相当分散，如果有地图的话，可以看到山洞基本是以巫所在位置为中心随机点状分布，柏跑了一天，大概只通知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族人。“不去！”

棠小脸阴沉，怨念地瞪着阿爷“明天我不去了，阿爷也不准去！”

柏“……”我还没说话。“虽然阿爷没说，但我知道你明天还想去。”

被看穿的柏只好沉默，棠已经大致摸清了阿爷的性子，就是你尽管说，反正我有自己的主意。幼崽心累，幼崽叹气“你能不能帮我做个木勺和木碗，我有用。”

得给阿爷找点事做，省的他一天瞎折腾。而且想要喝汤，木勺和木碗必须提上日程！虽然不知道木勺和木碗是什么，不过柏现在一听到石、木两个字就头大，连忙摆手“你拿着肉干去找柱，他喜欢做东西。”

浑身写着别来沾边。柏的态度让她很受伤，还是不是亲阿爷了。▼皿▼“那你明天别去串门。”

“别让我做什么木，木头就行。”

爷孙两勉强达成合作，吃了一顿美美的烤肉，有了盐的加入，美味程度更上一个台阶。如果说最开始她的烤肉技能是lv10，现在已经是lv59了，吊打不懂火候、调味的原始人。如果有葱花、孜然、辣椒面、烧烤酱就更好了。翌日清晨，森林弥漫着晨雾，棠没有本地土著的自动寻路功能，拜托阿爷送自己去巫那里学习巫术。“阿爷我有点困。”

“那你趴我背上睡一会儿吧。”

“阿爷，你困吗？”

“不太困，回去我还可以继续睡。”

原来阿爷你也是回笼教的教徒，棠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忍不住问“如果我学不会巫术怎么办？”

“学不会巫术就不学了。”

柏安慰道。“还是尽量学吧，我觉得我挺有天赋的。”

爷孙两一路闲聊，这一幕陌生又熟悉，有种蓝星家长送孩子上学的既视感。专注赶路的柏不知道，棠的眼中噙满了泪，她在蓝星的时候亲缘淡薄，上下学总是一个人。偶尔她也会羡慕别的孩子有父母接送，失望了太久，渐渐接受了现实，没有人规定父母必须围着孩子生活，也没人规定父母必须爱孩子。他们尽了义务，按时打抚养费和学费，自己也会尽义务给他们养老。至于亲情，她早就不奢望了。没想到，命运和她开了个玩笑。“阿爷，你会每天送我吗？”

“这几天送。等你阿父阿母过几天回来，让你阿父阿母送你。”

提起素未谋面的阿父阿母，棠更紧张了“那阿父阿母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最近猎物越来越少，狩猎队必须走出很远才能找到足够的猎物，外出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柏叹了一口气，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会好的！”

棠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