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的态度转变，让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我不停地猜测，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她跟黄先生是什么关系，难道是情人？因爱生恨？电视剧里经常演的，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觉得，这个猜测是最有可能的。我不禁浮想联翩，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操作呢？打，估计是打不过的。光是这个老妪就给我带来了无穷的压力，何况她还有那么多手下。得靠谋略。都说男人简单，那只是生活中对自己的家人简单。要知道，孙子兵法可是男人写出来的，古代的朝堂之上少不了勾心斗角。我这一生啊，全靠机智了。想到这里，我立刻伪装，放声哭诉：“呜呜呜，黄先生啊黄先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显然，老妪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她惊疑的望着我，本来就深深地皱纹紧凝起来，凝成深深地几条线。“你哭什么？”

她冷声问。我偷偷地张开手指看了一眼，旋即继续捂住眼睛，哽咽道：“你可知我跟黄先生的感情？”

“我不想知道。”

她说。尽管她这么说，但我听得出来，她是在傲娇呢。察言观色，这种事情吧，有时候真的很重要。甚至不需要看表情，只要听对方的语气就能听得出来她到底想要什么。从她那傲娇的态度我可以听得出，她想知道。否则，她不会这么说。我抓住机会，摸了摸鼻子，假装擦拭眼泪。“我从小跟着他，他对我非常非常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我哽咽道。“他很温柔，说话都不会很大声。有时候我犯错了，他也不责怪我，反而用温柔的方式引导。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长者。他还教了我很多东西。”

……我越说越感动，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这些话，平常根本不会说。可一说出来，就像打开了泄洪口，停不下来。往事一点一点浮现，我想起了当年那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他特别的调皮，有一次偷偷地躲起来不让黄先生找到他。那一晚，黄先生急的不知所措，他都亲眼看到。直到后来躲着躲着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感觉自己被抱起来，睁开眼睛一看，黄先生的眼里渗出了眼泪。那个孩子反而还笑醒了，嘲笑黄先生那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黄先生也不恼，温柔的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老妪。老妪身子一抖，缓缓地坐在了香台下，一只手轻微的拂过眼角。“是啊，他总是那么的温柔，不管对谁都是那样。他还有一颗好心肠，碰到不平事都会主动上前帮忙。”

老妪跟我感同身受。我不禁一怔，是啊，黄先生是那么的好。可是。话说回来，这么好的他，为何做那么下作的事。在老妪感念曾经之际，我猛地一拍桌子，走到老妪身前，抬头恨恨的凝望眼前那张巨大的照片。“可你知道，我曾经最信任的人，却是我最大的仇人。我曾经最依赖的人，却造成了我一生的惨痛。那种感觉——你懂吗？”

我狠声问。按照套路，这个时候该是我来一个反转的时候了。本身的计划是这样的，但我的恨意是计划之外的，我充满了情绪。不过弄拙成巧的是，这样的情感代入，更加引动了那老妪。老妪激动的回应道：“可不是！他一直都在欺骗我的感情，当年我们养心所是附近这一块所有人都尊敬的地方，而现在呢？就是因为他！这个死骗子！”

“我全家都被他害死了！”

我激动的说：“你能有我惨吗？”

“我全家也被他害死了！”

老妪激动的回应道：“我家里十几口人，都被他害死了。还有我们的养心所，也被他弄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说我们谁惨？”

老妪的情绪被我彻彻底底的激发。我内心掂量了一下。好吧。“你惨。”

我哀伤的道。老妪恨得呲牙，关节攥的咔咔作响。她恨意十足的咬牙骂道：“那个王八蛋，用最温柔的方式，骗过了我们所有人。那时候，整个养心所上上下下都以为他是天神下凡。没想到，他就是魔鬼！他是这世上最恶毒的魔鬼。”

“是啊，这样的魔鬼是最令人痛恨的。他首先让你信任他，依赖他。可是到了最后，却发现他一直都在骗你。那种感觉，还不如一开始就是个恶魔。”

我感同身受的道。这个时候，我的情绪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但是老妪沉浸其中，无法自拔。那种深仇大恨，是无可撼动的。如果有，就是她藏在骨子里的对黄先生的爱。我相信，那是真爱。否则的话，也不会有这个灵堂。不会有墙上的照片，如今说起来，依然深入内心。恨是什么？没有爱的恨，不会深入骨髓。随着许许多多的事情消亡在时间的海洋，随着恨得那个人失去，就会结束。可是有爱的恨，是深入骨髓的，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死去而结束，反而会不断地加深，在心中留下永远抹不去的深刻烙印。没有爱，何来的恨？有。但是，没有爱的恨，是没有灵魂的。老妪痛哭着，剧烈的痛苦下，她放下了防备，颤抖的缓缓起身。我趁机，扶起她。她丝毫没有怀疑我的动机，揉了揉眼眶，哀怨的道：“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接茬问，如今她问我什么我都顺势附和，这也是套路。老妪抿了抿嘴问：“你说，他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不好回答。尤其还是一个老妪问我这么一个年轻人问题，我也不了解他们那时候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爱！”

我想了想，总不能说不爱吧。幸亏我机智，老妪听后满意的一笑，冲我点了点头。随后，又回到了先前哀怨的神色当中，举头望着照片中的黄先生。深深地看了好一会儿，而我陪伴左右，乖乖地不打扰。就这样，老妪对我越来越满意。收敛了一下精神后，她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接着，她看着我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只能说，我把他曾经说的喜欢，当成了爱情。你说呢？”

“我也想搞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然后偷偷地害死我一家人。就是因为我心口处的那个眼睛吗？”

我愤愤的道。这个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所以我毫无顾忌的跟老妪提起。果然，老妪只是瞥了一眼，没有露出多大的兴趣。她长叹一声，道：“那家伙这一生都是一个谜，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就像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终会死在你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良心发现？”

我不经意的回答。那老妪冷哼一声，气势骤凝，怒道：“良心？你跟我说他有良心？”

顿时，烟尘飘，无风自动。房间里的气氛又一次冷冽起来。我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辩解说：“我刚才讲错了，他……他就是一个禽兽，根本没有良心的。可能……可能是老天爷对他的制裁。”

“呵！也就是说，我有眼无珠，爱上了一个禽兽咯？”

老妪的声色越发冷冽。嚯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低估了这个老妪，太特么复杂了。什么三十六计，什么孙子兵法。在不讲道理的老妪面前，毫无作用。我试图辩解，但无论我如何巧言令色，她再也不听。一只手死死地扣住我的喉咙，将我紧紧地顶到墙上。窒息！我惊恐的与她对视着，她眸里尽都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