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业的回答是直接揪着路漫漫的胳膊将她拖上飞机。“秦朝业，你这样有意义吗？”

路漫漫两手死死扒着飞机舱门，打死都不肯上去。她一不是傻子，二不是瞎子，秦朝业现在根本就是理智全失，如果被秦朝业带着上了飞机，最后他一激动来个一了百了，飞机撞山，或者再倒霉点飞到没有燃油坠毁之类的。她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上去！”

秦朝业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带，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渗人。面对路漫漫的不合作，秦朝业执着的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力道之大让路漫漫都觉得自己手指快要被硬生生掰断。无论路漫漫是用踹的，用打的，用咬的，最终仍旧被秦朝业抱着腰硬生生向机舱内部拖去。“砰！”

舱门顺着轨道滑上，满目阴暗深幽的树林瞬间被冰冷的金属在视线中隔绝。路漫漫被舱门关闭的声音震得失神，想再逃，黑洞洞的枪管便架在了细弱的脖颈上。很明显，之前秦朝业不用枪，只是明白除非他打死路漫漫，否则她在上飞机之前一定会拼死挣扎。而现在，机舱门已经被他锁上，路漫漫只要懂得权衡利弊，就会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而事实上，路漫漫也很明白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垂眸看了一下冰冷的黑色手枪，路漫漫收回手，席地坐在机舱里，看也不看秦朝业一眼。发动机和螺旋桨制造的噪音在路漫漫耳边轰鸣，路漫漫的手摸着腕上的手表，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大声质问。齐修远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我都要被这个疯子拖着殉情了你知不知道！“漫漫！”

齐修远的喊声出现在耳边巨大的噪声里，路漫漫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或者耳鸣。“漫漫！”

熟悉的平稳嗓音中带着最陌生的惶急与焦乱，如一记刺目的闪电劈开藤树谷延续千年的幽暗，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如退潮般消失一空。路漫漫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机舱内的小窗口，地面上那抹逐渐缩小的人影敲进心底，带起一次有生以来最为清晰沉重的心跳。藤树谷内，螺旋桨带起的狂风令千百年来静谧生长的树冠簌簌摇动，青翠落叶在风中曼舞，落在齐修远的肩头与心坎。“阿远，现在怎么办？”

司徒世眼睁睁看着那架飞机升空，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齐修远沉默着，仿佛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架承载着路漫漫的直升机。他从未如此失算，更未曾想过，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算，会发生在路漫漫身上。没人预料到，秦朝业会在藤树谷藏着一架直升机，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依附着“那位先生”走一步算一步的时候，他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逃脱的退路。齐修远没有理会司徒世的询问，只是拿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下达通知。“尽你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派所有能调动的直升机，到藤树谷。”

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了什么，齐修远的怒声几乎盖过直升机带来的噪音。“现在！立刻！马上！晚一分钟你就不用来了，直接开着直升机去投海！”

得到了那边诚惶诚恐的允诺，齐修远用力按掉电话，视线牢牢锁着那架升空后盘桓在藤树谷上方，像是在嘲弄着他的无能为力的巨大铁鸟。齐修远深吸了一口气，对费拉德询问道：“费拉德，漫漫身上的追踪器，在直升机雷达干扰下还能正常运作吗？”

费拉德肯定的道：“能，那个追踪器是最新型的，就算是在特殊设备的干扰下，也可以传达出微弱信号。”

黑眸闭了闭，齐修远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架直升机，而后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向藤树谷外。司徒世和费拉德跟上他的脚步，两个人都不知道他刚才是在打电话给谁，但是齐修远的神态恢复一如既往的冷静，让他们在无形中安心不少。秦朝业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刻意对路漫漫道：“看来……他……已……已经放弃了。”

对于秦朝业的尖锐挑拨，路漫漫充耳不闻，只痴痴望着那只能在浓密树冠下若隐若现的身影。秦朝业用力在局促的驾驶空间内踹了一脚，用力大吼道：“他走了！走了！”

嘶哑含血的喉音里是秦朝业满满的怒火与冲天的嫉妒。齐修远的身影已经完全隐没在重重密林之中，路漫漫才缓缓回身，对上秦朝业的脸。因为之前两个人在机舱门口的纠缠，秦朝业的脸上挂着几道血痕，配着他此刻的神色，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路漫漫淡淡问道：“那又怎样？”

那姿态，是对齐修远的全然信任。信任到就算亲眼看着他转身离去，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将她救走。“他……放弃……你！”

秦朝业没想到路漫漫到这个时候还能对齐修远有这样坚定的信任，心中有无数情绪在鼓噪，快要冲破胸腔。“秦朝业，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路漫漫不再去追逐那道看不到的身影，转身背靠着机舱壁，目光平静的看着秦朝业，“你输就输在，我从没爱过你，喜欢过你，甚至没为你动过一丁点的心。”

螺旋桨不停运转的机械声音与风声呼号着，秦朝业剧烈喘息，声带快要碎裂一般的痛苦，盖不过路漫漫这句话带来的浓浓悲哀。是呵，她，从来没为他动过心，哪怕是只要一丁点。从头到尾，路漫漫接近他，都只是一个局，而他，却陷落其中。路漫漫在秦朝业的注视下，残忍的陈述着：“他走，我相信他会回来，也会等他回来，直到死，就算死，也会继续等。而你，在或者不在我身边，都是一样。”

因为没动心，所以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在乎。也因为动了心，所以，对于齐修远，路漫漫给出的是全然的信任。秦朝业一拳砸在仪表盘上，将仪表盘表面的保护玻璃打得崩出一道细细的裂缝。骨节破皮出血，血珠滴落在玻璃裂纹上，缓缓渗透，像是伤口上的脉络，无法洗去。“我们……赌……一把！”

强忍着声带的嘶痛，秦朝业背对着路漫漫，对他说道。“不。”

路漫漫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不会和你赌，我只会等他。”

秦朝业笑了几声，声音沙哑得猝不忍闻，几近破碎的声带报复着他的过度使用，疼的快要撕裂开来。路漫漫环抱着双膝，静静坐着，如她所言，静静等待，在数百米的高空中，回忆着齐修远离去的身影。地面上，齐修远等人回到那辆面包车里。一直到费拉德亲自调出追踪器还在运行中的讯号，齐修远才算是真正安心。没有亲眼看到，他无法让自己松懈一丝一毫。费拉德心焦的看着快速移动的追踪信号，对齐修远道：“修，那些直升机多久能到？”

齐修远嘴唇一抿：“五分钟。”

“等他们到，小公主就要被带走了。”

费拉德那双碧眸中盈满担忧之色，直升机不是四个轮子的车子，五分钟车程，想追还有办法追得上。那翱翔在天空中的铁鸟，五分钟飞出去的距离，就算是再调动直升机过来，也很难轻易追上。齐修远对此早有打算：“我会让他们在飞行路径上拦截。”

司徒世和费拉德心里一惊，都想到了什么，但都没说。车子在路上强行拦截尚且会有车祸的危险，直升机的强行拦截会发生什么，齐修远比他们更清楚。既然他都这样选择了，那么，他们也只能保持沉默。直升机的轰鸣在头顶掠过，齐修远如同一尊静默的雕塑坐在车内，一动不动，任由它远去。不是放弃追逐，而是找到了更加合适的方法，布下天罗地网。漫长到让人难以想象的五分钟过后，齐修远的手机在期待中响起。齐修远拿起手机直接道：“我会让人把线路图发给你，把人拦住，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电话那头的人领略了他先前的发火，这一次很明智的除了应声之外，什么都没做。齐修远挂断电话，对费拉德道：“把预估的线路图发给徐成川。”

费拉德和司徒世这个时候才知道，齐修远找的人是徐成川。在那通电话被挂断的一分钟后，数架直升机遵循指挥，朝着预定方向进发。飞离藤树谷的直升机在秦朝业的操控下于空中飞行，路漫漫对飞机目前飞到哪里，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周围的噪音变得快要让她难以忍受，路漫漫才后知后觉的爬起来，顺着机舱的小窗户向外望去。回应着她这个动作的，是秦朝业愤怒捶打操作台的声音。看着围绕着他们的另外大约十架直升机，路漫漫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笑意。“秦朝业，这就是我不和你赌的另一个原因。”

一定会赢的赌，一点乐趣都没有，当然不赌。秦朝业眼角崩出近似血色般的凶狠，心中所有的不甘在路漫漫的笑容中被催化到顶点。他死死的盯着那些拦路的直升机，只要想到他此刻认输，就代表连最后拥有的路漫漫都要拱手让回给齐修远，脑海中的理智便被一把大火焚烧殆尽。下定了某种决心，秦朝业冷笑一声，在路漫漫震惊到极点的目光下，驾驶着直升机，闷头朝着正前方的那架拦路直升机上撞了过去。“不要——！”

路漫漫拉长的尖叫声在小小的机舱内造成回音，她惊恐的看着他们与另外一架直升机的距离极速拉近，眼看着就要相撞的那一秒，两架直升机险险擦身而过，对方驾驶员高超的操作技巧救了所有人一命。秦朝业不敢有丝毫停顿，在冲开包围圈之后，直接将直升机朝着最近处的山谷俯冲而去。呼啸的风声捶打着高速运转的螺旋桨，路漫漫胸口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生疼。在她以为秦朝业真的想就这样大家一起死了算了的时候，秦朝业从驾驶位置离开，揪起路漫漫，打开舱门，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