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客人和店员都在以好奇的目光看着那两男两女，四个容貌出色的异性男女站在一起，这本身就是一件引人眼球的事情。更何况，其中一个美女和那个后来的帅哥似乎还有什么矛盾，这就更让人感兴趣了。齐修远对路漫漫的尖锐态度兴不起任何不满，只是一径包容接受。“漫漫，不和你商量就直接把司徒带过来，是我的错。”

先斩后奏，会让漫漫觉得自己不受尊重，的确是他的疏忽。在办公室的时候，司徒那样正经严肃的态度，也足以让齐修远明白，他的行为在路漫漫的心里是一种怎样的伤害。有些伤口，是不能轻易挑开的，最起码，现在还不能。路漫漫面无表情的看着齐修远：“不，错不在你。真正错的是我，我不该回国，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她对齐修远的眷恋，造成了这一切。“漫漫，别这样说。”

路漫漫的态度让齐修远有些心惊，他不怕路漫漫跟他吵架，跟他闹，反而害怕她的平静。路漫漫不再理会齐修远，转而对褚伟宇和霏月道：“我今天有点累，先回去了。”

霏月始终都安安静静的呆在旁边，打量路漫漫和齐修远的视线里，带着一点深思。“没事的，礼服下次再挑。”

而褚伟宇则是眼中盈满担忧的看着路漫漫，满眼温柔。齐修远不肯就这样让她独自离开，主动道：“漫漫，我送你回公寓。”

“我可以打车回去。”

路漫漫见他还不肯放弃，只得威胁道：“你最好不要逼我放弃工作，直接回美国。”

路漫漫向来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齐修远是真的不敢再逼她太紧，司徒世今天说的那个病例，的确让他在心里敲了一记警钟。待路漫漫出了精品店，齐修远才打电话给他的司机：“跟着漫漫小姐，有事情马上告诉我。”

路漫漫对齐修远的安排一无所知，出了世贸大厦后，打了辆车直接回到那间小公寓。蒸腾的暑气将柏油马路烤得快要融化，炽热的阳光下，一辆跑车自始至终都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那辆出租车。司机亲眼看着路漫漫走进住宅楼，才给齐修远打了个电话汇报过去。回到小公寓的路漫漫对此一无所知，卸妆后漂亮的脸蛋上尽是疲惫，没了化妆品的遮挡，眼下的淡淡青影异常清晰。“讨人厌的家伙。”

路漫漫喃喃着将自己抛进柔软的大床，她困倦不已，却仍然无法轻易入眠。回国后，她遇到齐修远，而她的噩梦就像是妖魔鬼怪遇到了法力高强的道士，被彻底消灭。可昨晚，她一整夜都饱受梦魇荼毒，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儿时的那些阴暗记忆，齐修远的伤人话语，都在一夜之间找上了她，令她开始畏惧睡觉这件事。不睡着，就不会做梦，不做梦，就不会想到那些事。这样简单的逻辑，让路漫漫潜意识开始抗拒入睡。路漫漫躺在大床上许久，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动不动。当齐修远的脸陡然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时候，她甚至有那么一两秒，反应不过来这人是谁。看清了齐修远夹带着怒气的俊脸，路漫漫惊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记得她有给这人开门！“公寓是我买……租的，我当然有备用钥匙。”

齐修远黑着脸拿出自己按照正常程序进门的证据，前些天会被路漫漫关在门外，只不过是不想在她气头还招惹她罢了。“齐修远，你就不能开开恩，稍微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吗？”

路漫漫陡的从床上坐起来，对齐修远这种贸然闯入的行为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不久前还对她笑脸相迎的齐修远一反常态的没有安抚她，反而是抓住路漫漫的双肩，愤怒质问：“我也很想给你私人空间，可是事实告诉我，那只是一种愚蠢！”

路漫漫一脸荒谬的道：“齐修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做错事的人反而可以来兴师问罪？“是啊，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齐修远怒极反笑，逼近路漫漫的脸，笑得有几分狰狞，“漫漫，我用了十年时间，甚至强迫自己放你去飞，可最后，却输给一个和你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你说，我到底在做什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先放开我！”

路漫漫被他激动下不加掌控的力道捏的双肩发疼，在他掌中挣扎起来。齐修远以身形优势压制了路漫漫的反抗，情绪失控的咆哮出来：“我在说什么你不是该比我更清楚吗！你就算要和我分手，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去解决你那些该死的阴影，可你却愿意把那些事情全部都告诉褚伟宇。”

路漫漫身子僵住，所有力气都在那一刻流失殆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看着路漫漫越发惨白的脸色，齐修远的心疼涌起，却并不能浇灭他的怒火。他笑得惨然，在路漫漫的瞳膜上看到那个一败涂地的自己：“路漫漫，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算？”

在奢侈品店里，路漫漫走后，褚伟宇叫住想跟上去的自己，那样理所当然的规劝着。——漫漫的心理阴影的确很严重，那件事对她的打击绝非一般人能想象，别轻易逼迫她，她承受不住的。瞧瞧，说的多好，他无从接话。不是因为他已经在心里默认不再逼她，而是因为褚伟宇知道的东西，他根本就半点都不知情！想要查出路漫漫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其实并不难，可齐修远有他的坚持和骄傲，他希望能等到路漫漫彻底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可他等到了什么？她敞开心扉了，对另一个人，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男人！不是他！路漫漫眼中的情绪兵荒马乱，她被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齐修远骇着了。“齐修远，你放开我，放开！”

心中最不想让对方知晓的隐秘已经被揭开，路漫漫感到难堪而绝望，她使劲浑身力气踢打着，妄图离开眼前这个暴君。“这辈子都别想！”

齐修远对她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自己的行为已经受够了，只能用低吼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肯放开我？”

路漫漫的情绪业已失控，晶莹的泪水从雪白的脸颊滚落。那眼泪随着路漫漫的挣扎飞溅到齐修远的手背上，几乎烫出一个烙印。眼见着脱困无望，像只末路小兽的路漫漫干脆侧过头，一口咬在齐修远的手背上，雪白的牙齿穿透皮肉，血腥味在路漫漫口腔中蔓延，将她的理智震回。“对，对不起……”鲜红的颜色让路漫漫惊恐不已，常年来的担心演变成了事实，心里的那个梦魇化作实体，侵入了她的生活。她果然不能和齐修远在一起，她伤了他，一旦失去理智，她就会像母亲一样伤害对方！手中如风中秋叶簌簌颤抖的身体，令齐修远震惊。他想到司徒世的警告，怒火消退，只余浓浓的后悔，悔到恨不得一刀宰了自己。钳制的动作变成温柔的拥抱，齐修远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颗水晶一般，把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路漫漫抱进怀里。“漫漫，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害怕。褚伟宇只是跟我说你心理阴影很严重，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是因为什么。”

齐修远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的冰冷，用有生以来最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他反反复复重复了很多遍，才让陷入惊恐的路漫漫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路漫漫的眼神空空荡荡的，以蚊鸣般的音量问：“他没说？”

“嗯，他什么都没说。”

齐修远爱怜的吻着她的黑发，安抚的摩挲着她纤弱的后背，“我一直都只希望你来告诉我一切，怎么会让别人告诉我呢？”

路漫漫又抖了一下，她用最为抗拒的态度，戒慎的盯着齐修远。“乖，别害怕，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别怕我，好吗？”

“我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路漫漫的视线落在齐修远的脸上，却又像落在漫无边际的更远处，失去了灵魂的娃娃被上了发条，只会说那一句话。“那我们就不说。漫漫，艾琳说你最近又没好好吃饭，先起来吃点东西，好吗？”

齐修远用指腹轻抚着她眼下那片阴影，轻声哄着，唯恐再惊吓到路漫漫。路漫漫看着齐修远，从他的眼神中确认他是在说真话，好半晌过去，才点了点头。齐修远悄悄松了口气。“你好好躺一会，睡一觉，睡醒了就有吃的了。”

路漫漫听到睡觉这个禁词，骤然摇头：“不，我不睡。”

睡了就会做噩梦，她不要睡。“漫漫，你听话，你现在的状况看上去差极了，必须要休息。”

齐修远耐心的哄着，之前在外面，路漫漫的憔悴被妆容遮掩，如今她脂粉未施，脸色差到让他想带她去医院做检查。路漫漫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听话。“我会在这里陪你，好好睡一觉，嗯？”

齐修远把路漫漫妥帖的放倒在被子里，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让她体会到他的存在。柔嫩的掌心下，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和自己的心跳无形中同步。路漫漫感觉到困意袭来，只能在睡着前谨慎要求道：“那你别走。”

也许，有齐修远在身边，她就不会做噩梦了。这个男人是那样的霸道，也那样的让人安心，仿佛能驱走一切妖魔鬼怪，像个真正的骑士。“好，我不走，我留下陪着你。”

齐修远笑了出来，她难得表露的依赖，让他心情大好。路漫漫困倦的点点头，放任自己陷入睡眠之中，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答应的事情，不只是这一次不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