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过去了。在唐灵犀做好了等一夜的准备后，东陵北宸突然推开了门。东陵北宸的目光定格在了唐灵犀身上。东陵北宸愣愣地走向唐灵犀，每一步都像是十分沉重，最后，他还是走到了唐灵犀面前，伸手搂住了她。唐灵犀垂在两侧的手，也轻轻地环住了东陵北宸的腰。两人在雪地里相拥的画面，唯美至极。唐灵犀抬起头，凑在东陵北宸的耳边，缓慢而决绝地说：“我恨你。”

东陵北宸觉得自己像是玻璃做的。唐灵犀狠绝地，将他一下砸得粉碎。我恨你。连着那颗炙热得可以融化冰雪的心，一并砸碎。在那一刻，唐灵犀明显地感觉到东陵北宸的身体僵硬了，随即，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的背上。东陵北宸哭了，那经常没有表情的人，竟然哭了？但是下一秒，东陵北宸用力地把唐灵犀推倒在了地上。灯光在他身后射过来，他的身体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唐灵犀只听到东陵北宸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得先把我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痛了。痛彻心扉。“好。”

唐灵犀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将左脚的鞋子脱下来，砸向东陵北宸，又把右脚的鞋子也脱下来，砸向他。紧接着，是袜子，脱下来，砸向他。外套脱下来，甚至衣服，脱下来。扔向他，每一件，都狠狠地扔向他。有几件砸在了东陵北宸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那些衣服触过的地方，却开始莫名地酸痛。“我还给你，全部还给你。”

唐灵犀“嘿嘿”地笑了一声，只穿着保暖衣，冷冷地看着东陵北宸。像被黑夜的手掐住了喉咙，痛得像要窒息。酸涩一下冲上鼻子，沿着鼻子流进眼眶。东陵北宸张开嘴，想回敬他点什么，眼泪却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反正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也不会介意。”

唐灵犀转身，就赤脚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东陵北宸默默地蹲下身来，慢慢地，一件件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抱在怀里，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地按在胸口，站了起来。他看着唐灵犀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哈了一口热气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踏入了房间。他在竭力抑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虽然他的脸都快要僵硬了。“少爷？”

女人还站在门口，楚楚可怜地看着东陵北宸。“滚。”

东陵北宸转过头，冷冷地说。“少爷……”女人可怜地乞求道。“把她扔出去去。”

东陵北宸边命令，边走向了里面。真的没有力气了。把衣服一件一件扔向他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力气。能在风雪中坚持到这里，也算夺回了一点仅剩的尊严。唐灵犀仍摇摇摆摆地在雪中行走。雪不停地在下，地上的雪又积厚了不少，行走起来更加麻烦了。她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热气像烟雾一样在他脸上浮动，她的笑声无比沙哑，像是一个已经历了世间所有沧桑的老人。突然，她一个踉跄往前倒了下来，身子竟然大半都埋没在了雪中，在远处都看不见了。她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在雪地里躺着，感受雪的冰凉刺骨。睡意铺天盖地涌向他，她灿烂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就这样睡去，也挺好的。眼前一片黑暗。“我的天啊，这雪地里怎么躺着个人！”

下人被雪地里若有若无的人吓了一跳，手抖了抖，周凌晨从车上中探出个头来，问：“怎么了？”

“这雪地里有个人啊！”

两个人上前将雪地里的人抬了出来，竟然是唐灵犀。周凌晨上前一步从他们手中抢过，拍了拍她的脸，却已是冰凉没有温度的了。摸了摸鼻息，却还有些气息。周凌晨立刻带着唐灵犀去了医院。东陵北宸看着窗外的雪，心中一阵酸涩。这天这么冷，她一定冷坏了。东陵北宸无法抑制地想到唐灵犀。说不定还在坚持着走下去，她就是那么坚强。这次找到她，要和她好好说清楚。东陵北宸迈入雪中，顺着唐灵犀离开的方向走去。向那边走去的步伐，在一处，突然就断了。其他的脚印都是有鞋子棱角的，没有赤脚的脚印了。怎么可能？他总不可能插翅膀飞走吧？她是不是倒在了这附近？东陵北宸这么想着，心里一片慌乱。立即蹲下身来，翻开地上的雪，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看向四周，都没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唐灵犀，你就那么喜欢和我玩捉迷藏啊。好，那我就不找你便是。东陵北宸咬了咬牙，站起来，又往回去的方向去了。头很痛，身体轻飘飘得像可以飞起来。自己还活着？唐灵犀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把手放到唐灵犀的额头上摸了摸，笑着说：“还好现在不烫了，刚刚你烧得可真厉害。”

“谢谢。”

唐灵犀点了点头，有点不知所以然。女人帮他掖了掖被子，说：“我叫秋柔，现在你在周凌晨家里呢。”

唐灵犀低着头看着水蓝色的被子，许多往事又像海啸般席卷而来。只是想和东陵北宸在一起。像之前在桃花林时的那样，在一起。不是像现在这样，太多的利益关系缠绕彼此，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她想要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可是只要东陵北宸还在，他就会放下一切地去爱东陵北宸。因为他们曾经相爱过。也许，现在还是相爱的。他很多次地梦到东陵北宸。在桃花树下紧紧拥抱和深情对望。都已经是回忆了。亦真亦假。这种温柔的缠绵，让他们互相折磨得那么残忍。门在下一秒被推开，气如长虹的气势在唐灵犀映入他眼眸的那一刻，急刹车般消失了。她以为他会气势汹汹地冲进去，揪着周凌晨的衣服，质问为什么唐灵犀在这里，他却不告诉自己。可是并没有。他只是怔怔地站着，看着唐灵犀，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眼泪涌上眼眶。唐灵犀一言不发地走到东陵北宸的身前，抿了抿唇，伸开手，慢慢地，慢慢地，搂住了他的腰。她不敢说话，只是因为他怕一开口，满腔的酸痛都要爆发出来。东陵北宸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他觉得，他们一直都还在桃花林里，一切都没有改变，包括时间。唐灵犀突然后悔昨天做的所有事情，让东陵北宸难过了。东陵北宸用力地抱着唐灵犀的肩，几缕发丝垂到脸前，和唐灵犀的头发交叠在一起。“唐灵犀，我对你的爱，是认真的。不是利用。”

他用那样像是宣誓一样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对不起，东陵北宸。”

唐灵犀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流下来。唐灵犀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才是最自私最无情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有想过东陵北宸的想法，他总是依赖东陵北宸，他也害怕失去，他也害怕孤单，他也害怕在冗长的夜里，只能一个人寂寞彷徨。他也希望变得快乐，他也希望拥有想要的一切，他也希望有一个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力量。他只是在复杂的环境里包裹着冰冷坚硬的外壳，其实心里，也像其他的人一样柔软，而炙热。“没关系，我的心意你清楚就好。”

“我知道的。”

唐灵犀点点头。东陵北宸低下头，吻住了唐灵犀。两个人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的声音穿透彼此的身体，直达心脏。眼前，是明媚的阳光洒在树林里，白色的桃花花瓣不断落下，那个穿着青衣的少女在花瓣飞舞中向他跑来，带着明亮的笑容，用清脆的声音说：“东陵北宸，你好慢啊！桃花都已经开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