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泽和陆曼妮提早到了一味，来应门的旗袍美女引着他们绕过四合院到了偏房。陆曼妮好奇的把玩着偏房里摆放的小玩意，刚想坐下来的时候，顾辰泽却说：“你在隔壁，这是我的包间。”

陆曼妮将头摇的飞快，那表情俨然就是动画表情的本尊了。顾辰泽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玻璃的盏壁，发出噔噔的声音。受到震动，叶子又在杯中浮浮沉沉，汤色则比刚才显得更浓了一些。“我们婚都结了，孩子也有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最多是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先打头阵，等合适的时间我再过来。”

陆曼妮见到顾老爷子的时候，她才知道顾辰泽身上那些从容不迫、老成深算的本领是跟谁学的。老人的侧脸平静无波，明知道她来了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托着杯底，是非常考究的姿势，虽然几近古稀之年，但那精气神和震慑人心的气魄还是在的。陆曼妮颔首：“您好，我是陆曼妮。”

顾老爷子慢声道：“冒昧邀约，希望不会给陆小姐造成困扰。”

她当即摆出自己最恭敬的态度：“当然不会，您喊我曼妮就行。”

老爷子放下茶杯，目光洞隐烛微：“不用紧张，你嫁到顾家我也一直没机会见你一面，对你比较好奇，所以才想和你见个面。”

陆曼妮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给自己做暗示，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都要保持微笑，冷静沉着。“辰泽跟我说，你是记者，写人物专访的？不知道你平时都比较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他像是想随便聊聊那样开了口。陆曼妮道：“我看的书比较杂，感兴趣的都会看看。”

“民间小说看不看呢？我最近在看《杜十娘》，觉得这个故事挺有趣的，正想找人聊聊。”

这个故事算是家喻户晓，主要讲的是一个青楼名妓杜十娘和一个富家子弟李甲相爱的故事。陆曼妮觉着意外，她原本还在担心老爷子会上来就摊开她和顾辰泽的关系，并且提出离开他之类的，没想到她还真的是想跟她随便聊聊？“她将爱情看得太重，以至于当她发现自己苦心经营的爱情，到最后得到的却是被欺骗、被买卖、被遗弃的结局时，那些美好的理想也随之破灭，所以她选择了以死抗争。她不是个理智的女人，但至情至性。”

老爷子神色平淡，对她的言论看不出满意不满意，只是道：“说得不错，她不但把爱情看得太重，也把自己太重，在这个人格、尊严、良知、情感等等都能作为商品买卖的社会环境中，她实在太卑贱了。”

陆曼妮微微皱眉，莫名对她这段话产生了怪异的感觉，但是反复推敲又找不出什么问题，只好先按捺在心里，想着回头有机会再琢磨。半敞着的窗户吹进来后花园不知名的花香，老爷子端起茶杯，又是问道：“《茶花女》那本书你看过吗？”

心里闪过《茶花女》故事的一些情节，陆曼妮微微皱起眉头：“凄惨的人生，悲剧的爱情，值得尊敬，但不值得推崇。”

老爷子呵呵笑了：“你看得很明白。这也是他们那些起初看起来美好，最终却以悲剧结尾的关键原因。”

《杜十娘》和《茶花女》这两个故事两位女主角都出身平凡，都曾在无数男人中间流连过，都曾遇到过她们自以为的‘有情人’，都曾为爱情而不懈争取过，但故事的最终，都是因为她们的身份让人诟病，所以酿成了悲剧。“你和辰泽就算已经领证了，但是这场婚姻在我这里是不作数的，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他的女人，是要帮他排忧解难，打得了天下的。顾家家大业大，需要的是一个……”话还未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顾老爷子瞥了眼门，又睨着陆曼妮冷哼一声：“进来。”

顾辰泽推门而入，毕恭毕敬的叫了声‘爷爷’。顾老爷子没看他，低头呷了口茶：“你现在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我教你的那些都喂狗了？”

陆曼妮抬头对上顾辰泽的视线，只听他语气平淡说了句：“你先去隔壁等我。”

房间里只剩爷孙二人，老人瞅了眼坐在对面的人：“翅膀硬了，结婚都不给我知会一声了。”

“我要是告诉了您，这婚结的成吗？”

顾辰泽挂着笑容，挽起袖子替老人斟茶。老人一听，倒是乐了。“你以为我现在就拿你没办法了？”

隔着茶香水气，老人慢悠悠的说话：“你啊，跟你爸一个德行，最后都毁在一个“情”字上。不过你比他强点，知道耍耍手段让那些人拎得清，放得下。”

“您可能想多了，我跟她已经没可能了。”

老爷子执起茶杯的手一顿，眼底生出几分怒气，骂了句“混账东西”便将茶直直泼了过去。顾辰泽像是早有戒备，头往右歪了一下，躲过滚烫的茶水，却惹得老爷子更加生气，拿起身边的拐杖狠狠的捅在了他的胸口。“那安家送上门的肥肉你都不要，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猪油蒙了心！顾家这么多人盯着你的位子，没我给你撑腰你能坐稳几天！”

顾辰泽眉目未动，淡淡一笑：“所以，城北土地是你给我的一个提醒？”

老爷子沉眉敛目地给自己添了一道茶，末了放下紫砂壶，在一旁的布巾上拭了拭手，这才抬起那双又深又静的眼睛，“你不是翅膀硬了么？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大的能耐！”

顾辰泽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扣在紫砂壶上，就连语调也仿佛同样漫不经心，“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块地恒泰势在必得”。老爷子脸色平淡，嘴边噙着一股笑意，并未去接他的话。“这个孩子和女人你可以留下，只不过身份得变一变。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最好别太久。”

“没什么好考虑的，在我这儿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一顿茶结束后，老爷子在顾辰泽的目送下，上了顾允修的车。他的脸沉了一路，顾允修便知道顾辰泽定是忤逆了他的意思。“这几天，你跟我去会会安家。”

顾耀荣冷哼一声，看着车窗外黄绿交印的植被说：“跟我玩，还嫩的很。”

顾允修是知道顾耀荣的意思，眼下安家这块肥肉怎么着都得进了顾家的嘴里。顾辰泽不接，只能他接。“你要娶了那安以宁？不合适吧！那我以后叫安以宁是叫小妈，还是叫小姨太……”顾允修看着后视镜，调侃道。“放你娘的狗屁！”

顾耀荣气得破口大骂，被这两个混账小子气的五脏六腑竟像是都在隐隐作痛，压下火气，稍微靠回椅子里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