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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各奔前程(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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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贺州东部,沁水城向西五十里,有一片船坞。入夜,月明星稀。池塘之上,无边无际的荷叶荷花仿佛连接着天街。可如此良辰美景,船坞边只泊着一艘不大的画艇。笃!笃!远处的栈道上,传来了木屐轻叩木板的声响。那声音一直到画艇跟前才停下,船上的两个侍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白裙女子,戴着斗笠,提着灯笼站在岸边。唰!画艇的珠帘被一阵风吹了开来,两个侍女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见自己的主子,正手持细长宝剑抵在白裙女子的后心。风岚盈面无表情,她注意了一番剑尖和白裙女子间的距离,道:“魏怜星,你的五音清心莲呢?怎么没有带来?”

那白裙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忘了。”

“什么?本命法器都能忘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风岚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手中剑诀变幻,细长宝剑变成了一枚小巧的白色剑丸。此时那白裙女子也转过身来,她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恬静柔美的小脸,与风岚盈的冷艳形成绝妙的对比。“你带到山庄的刺客,他们都服毒自尽了。”

魏怜星语气无比平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在跟别人说,我晚上吃了什么诸如此类的话题。“当然,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侍!”

风岚盈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随后猛地贴近魏怜星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专程来此地,不会是来看我笑话的吧?你是想看师父会不会打断我的腿吗?”

她话刚说完,脸色微变,多年不见,她竟忘了那女人是她们间的禁忌话题。“不会的,她从来只是说说,何时真的打过你。”

出乎风岚盈的意料,这一次提到那女人,魏怜星神情并未有太多波动,只是稍微拉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风岚盈愣住了,曾经何时,她们就像是一家四口,在荷眠山庄快乐的生活着。两人陷入了片刻沉默,直到魏怜星从灯笼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寄给了风岚盈。“盒子里面有五十枚先天破障丹,这已经是我能办到的极限了。”

风岚盈目光复杂的接过木盒,她们的关系曾经十分要好,可如今一个是邪道弟子,一个是正道宗主,两人在十年前便不该再有联系的。“师父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挂念你的……”风岚盈不由自主地由扯到了自己师父头上,她知道这样做或许会惹恼魏怜星,但她就是忍不住。毕竟,风岚盈的师父,现任绝影宗宗主,东方青瑜,她是魏怜星的生母!就像许多评书人在茶馆里讲的悲惨爱情故事一样,身为邪道弟子的东方青瑜爱上了上一任荷眠山庄庄主,魏远道。她隐瞒身份,和魏远道成亲,生女。直到,魏远道杀了她的父亲东方寒,两人瞬间有了血海深仇。东方青瑜带着风岚盈,离开了魏远道和魏怜星,接任了绝影宗宗主之位。而此后不久,魏远道便自刎于屋内,只留下年方十八的魏怜星,仓促继任了荷眠山庄庄主。“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捎给她的?”

风岚盈无比期盼地问道。魏怜星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和她,早已无话可说了。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来告别的。”

嗯?风岚盈瞪大了眼睛,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塘边的晚风开始冷了起来。“我荷眠山庄的武功,传承自中州上品宗门,青莲宗!这片天地太小了,我要寻求更高的境界,所以打算重返师门!”

即便是告别的话,从魏怜星口中说出,都是那般悦耳,那般平淡如水。风岚盈张了张嘴,许多话卡在嗓子里就是说不出口,末了只道:“中州,好地方啊。”

一开始,总是风岚盈想要从魏怜星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就像她们儿时一样,可最终率先败下阵来的,也总是风岚盈。两人现在离得很近,风岚盈的目光却开始有些闪躲了,魏怜星从她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风岚盈是在魏怜星六岁时,东方青瑜从山庄外捡来的孩子。两人同龄,可是风岚盈此前并无修炼基础,一心想要跟上魏怜星的她,暗地了吃了不少苦,经常弄出些伤痕却还偏要藏起来。如今,那个小女孩身上的伤,就要藏不住了。“我约好了护送的战团,明早就出发,保重。”

最后一句在脑海里反复演练的话说完,魏怜星便朝着沁水城的方向走去。她们两人有些地方极为相似,就算再怎么伤心,也决计不让人知晓。嗒!风岚盈喘着粗重的呼吸,一把拉住了魏怜星的手,随后猛地一拽,修为更高一些的魏怜星反而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抱得很用力,两人都未动用真元,或许是魏怜星的力气太小了,风岚盈感受不到怀中美人有丝毫的挣扎。“你这是做什么?好歹也是宗门收徒,也不注意形象。”

魏怜星此刻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厉害,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打鼓一般。她有些慌乱地斥怪风岚盈,可后者丝毫不在乎。“正因为我是邪道弟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风岚盈说罢,胳膊一沉便将魏怜星横抱了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荷花丛中的画艇,看得两个侍女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还不滚?游回去!”

风岚盈抱着魏怜星走上画艇,她冷脸轻喝,吓得两个侍女手足无措地跳进池塘,竟真的朝绝影宗的方向游去。珠帘如池中惊起的波浪,一时乍起,复又恢复平静。……翌日,清晨。荷塘画艇,其内另有乾坤,乃是一所装饰精致的女子香闺。魏怜星一夜假寐,所以起了个大早,她蹑手蹑脚地穿好衣裳,拎着两只小巧的木屐,轻轻地掀开了船舱的珠帘。走出去的刹那,魏怜星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风岚盈,只见风岚盈正背对着她,似乎还在梦乡里酣睡呢。“她的梦里,会有我吗?”

魏怜星凝视了一会儿,仿佛要将某人的背影永远印刻在脑海里,随后她缓缓转身,终究还是离开了船坞。她不知道的是,从她悄悄为风岚盈盖好被子时,风岚盈便一直将脸庞狠狠地迈进枕头里,一直到晌午,风岚盈都没有变过姿势。当夜,风岚盈回到了绝影宗。绝影宗密室里,宗主东方青瑜召见了风岚盈,而风岚盈也将一个木盒献给了她。“人我没抓到,不过这里有五十枚先天破障丹,够我们用的了。”

“自去静心室面壁三日。”

东方青瑜长得和魏怜星有七分相似,只是东方青瑜总是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冷。她似乎只喜欢练功,对外界的事兴致不高,即便此刻召见自己的大徒弟,仍然保持着闭目养神,调息打坐的状态。“师父,怜星去了中州,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风岚盈说完,见东方青瑜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心灰意冷地告退了。轰隆隆!密室的石门缓缓关闭,东方青瑜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望向桌上的木盒,将木盒打开后,里面果然整齐地摆放着五支玉瓶,每个玉瓶中有十枚先天破障丹。这些丹药,足够为绝影宗培养出五十个先天境界的弟子。可她丝毫不在乎这些丹药,她将玉瓶拿出,果然看到了一张被玉瓶压住的手帕。这块手帕面料只是普通的绢布,上面更是不知道被哪家的熊孩子,以笨拙的针法绣上了四个难看的人形图案。那四个绣画上的人,根本分不清面容,只是两高两矮,他们手牵着手,一看就是一家四口的意思。……三日之后,风岚盈自静心室面壁思过期满,她走出房间,只觉得心里更乱了。此时,早有一位男弟子在外等候,他见了风岚盈,立即将一封信呈上,道:“风师姐,宗主令你拿着这份引荐信,前往中州金河剑派,面见龙崎长老!”

“什么?”

风岚盈接过引荐信,只见上面果然写着“金河剑派龙崎长老亲启”。“这怎么可能?金河剑派是正道宗门,师父怎会引荐我去那里?”

风岚盈喝问那男弟子,但那男弟子对此并不知情。“师父在哪?我要见她!”

风岚盈焦急地说道。“这,师父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

那男弟子一脸为难地说道。“你说什么?我是宗门首徒!连我也不见?”

风岚盈愤怒揪起那男弟子,眼看就要动手了,那男弟子顿时半带哭声道:“不要杀我啊!宗主说了,三日面壁期满,你便不再是绝影宗弟子了!”

碰!风岚盈失神松开了手,那男弟子一个没站稳,摔了个结实。宗主交待给他的话他都已经转达,此间已不宜久留,他逮住机会,连忙施展身法跑远了。整整在原地站了一日一夜,风岚盈才清醒过来。“师父,保重!”

风岚盈朝着东方青瑜的练功室连磕了九个响头,随后拿着引荐信走出了绝影宗。这一路上,她未曾回过头,因为她知道,此时无论她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当年在荷眠山庄的温馨生活就像是一个牢笼,四人中,魏怜星的父亲魏远道已死,自己和魏怜星则各奔前程。真正逃不出来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东方青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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