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这样的话，叫繁烟倍觉好笑，何所谓人言？除了她蓝小蝶在说以外，还有谁会指指点点？她以为荆无声会同她有一样的想法，可自蓝小蝶说出那番混账话后，荆无声来琴阁的次数变得不那么频繁了，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减少了许多，十多日也未必能见到一次。转眼间，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洛儿的病情还迟迟未见好转，许是因为天寒的缘故吧，那个心智低下的她越发的依恋起被子来。为了照顾好洛儿，繁烟也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很多时候，繁烟都喜欢和洛儿挤在一张棉被里，紧紧的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少了荆无声这个知心人，心情难免有些低落，憋不住的时候，繁烟会和洛儿说一些话，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每当她说的时候，洛儿总会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这样的日子简单，且悠闲，可直到钰凌忍不住对繁烟责骂的时候，繁烟才如梦方醒。钰凌责备繁烟，“你就这样子安然的享受着？”

她端着茶点走了进来，看见繁烟正在给洛儿讲故事，适才讲到羡慕着洛儿的无忧无虑，不免气上心头。繁烟裹了裹锦被，坐直身子，“冬天很冷。”

是，冬天很冷，可远不及她内心的寒冷。冉驭走了，那个说过一生一世守护着她的男人为了一个替代品离开了佐刹门。现在，就连荆无声也走了，荆无声说过会陪着她走下去的，可为什么几句流言蜚语就叫他放弃了承诺？或许，是她的出现，才会连累了他们，冉驭因为她而伤心欲绝，荆无声因为她而被罢黜了荆棘阁阁主之位，洛儿因为她而变得痴傻……她身边之人一个又一个的受到蓝小蝶的迫害。这些全都可以视为她的过错，也许，她想错了，只是单纯的以为回到佐刹门就可以报仇，可她只是一介女流，在没有足够强大前，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现在，她想通了，韬光养晦未尝不是件好事情。“冷，冷，冷，你就知道冷。”

钰凌不客气的撩起盖在繁烟身上的被子，怒目瞪向她，“你在这里享受着，却不知道荆无声在干什么！韩茹希，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自私！”

繁烟有了一刹那的错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你叫错人了吧？”

“叫没叫错，你自己心里清楚。”

钰凌白了繁烟一眼，那神情好似以前对待茹希的那般盛气凌人。繁烟看着钰凌，翕动着双唇，却发不出一个声音来。她暗暗的想：她这是在用眼神回答我吗？不，不对的，她对茹希态度冷淡，与对繁烟的态度大不相同，她应该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见繁烟愣住了，钰凌悄悄的坐在了她的旁边，“不管你怎么想，有些人注定要成为命运的戏子，一生当中都在做戏。”

这样的话，叫繁烟犹如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戏？”

“在命运当中，我知道你是戏子，知道你面具之后的真正面目，而你却未必知道我也在演戏，未必知道我面具之下的样子。”

钰凌淡淡的说，说着一些讳莫高深的话，与平素的那个她截然不同。“是，我们都是戏子，可那又如何？我只是繁烟，并非是你说的茹希。”

繁烟矢口否认着，心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噗通，噗通”呼之欲出。“既然我不小心说出来了，那就把话都挑明吧。”

钰凌语气甚是平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多年前，在佐刹门最低贱的锁身阁里，有两个小女孩，在无尽的杀戮中相识，结下了友谊，后来，她们摸爬滚打着，跌跌撞撞的闯进了锁神阁，为了能够继续在一起，一个选择了琴，一个选择了笛子，与佐刹门的少主一同学习音律，许是她们两个人太过亲密的缘故吧，竟然不约而同的都喜欢上了少主，学琴的女孩最先向好朋友吐露心声，作为她的好朋友，自然是全心全意的送上了祝福，并给予鼓励……”这个故事听起来似曾相似，繁烟确定，她是听过的，只不过在最先听到的那一版本里鲜少提到学笛子的小女孩的故事。她沉默，继续听着。“后来，学琴的女孩去向少主表达爱慕之情，可换来的却是少主冰冷冷的拒绝，那时候的少主告诉她，这一生当中，只会喜欢一个人。”

说到这里，钰凌停了下来，看了看繁烟，眼中多了些奇怪的流光，很难叫人参悟，“说了这么多，你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

还需要在否认下去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繁烟点了点头，“于是，学琴的女孩上山了，可学笛子的女孩呢？”

“学琴的女孩在临走前说她的心受伤了，于是，在她离开以后，学笛子的女孩不再吹笛子了，而是学习各种医术、毒术，只要是能学的都会去学，这些年来，她学会了很多，可以医治很多病，却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治愈心伤，那个人就是我。”

钰凌兀自笑了一笑，笑容里堆满了苦涩，仿佛在不经意间就会溢出来，“我还依然爱着心里所爱之人，可却痛恨着那个夺走了少主的心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繁烟又怎么会含恨离开？后来，扇舞离开了，少主变成了门主，变得冷血，我依旧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我想能爱着那么一个至情至义的男人也该是种满足吧？我爱着，却不敢逾越半分，生怕会像繁烟一样，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因为我姐姐是间接害繁烟离开佐刹门，所以你才会讨厌我？”

繁烟问。钰凌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是，若不是因为月阁主说过要我守在你身边，我早就杀了你了。你知道吗，到后来时，我几乎克制不住我自己了，因为你居然改变了门主，改变了他的那份爱。”

“改变？有吗？”

繁烟颓然的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上了一片灰蒙蒙的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