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经过一夜雨水的洗涤，燥热已经消褪得无影无踪，天澈云淡，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冉驭与茹希驾着马匹，并辔而行。泛着愉悦的鸟鸣虫啾的管道上，便多了这一饶有节奏的“嘀哒，嘀哒”的声响来。茹希转首，望向冉驭，才发现其亦是同样侧着头，看着自己，不禁莞尔一笑，刹那之间，脸颊上便出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映衬得那笑颜美丽且甜腻。“你在看什么？”

冉驭没有回答，反是学着茹希的语气问：“你在看什么？”

这样的问题叫茹希的脸颊上笼罩上了一片绯红之色，她羞赧的微微将头垂下，“我在问你呢，你怎么可以反道是问起我来了呢？”

在爱情面前，她只是一个没有心智的女子，甘愿沉溺在爱人温热的目光中，一举一动都不曾想过逃离，就像是清澈的溪流，一眼便能望得透彻。“你害羞的样子真美。”

冉驭不由得夸赞起来，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面前的可人儿，丝毫不介意茹希的脸颊越发红润了，良久，才开口，“前面是山路了，我们的马匹怕是上不去了，要不要下来走走？”

茹希低声轻轻发出了一个嗯字，算是做出回应，又害怕冉驭没有听见，便加了一句，“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哪怕天涯海角？”

冉驭顺着茹希的话问着，“如果我要带你去天涯海角，你会去吗？”

“天涯海角？”

茹希微一沉吟，桃红色的面上多了一丝不一样的光彩来，大大的水眸中泛出希冀的流光来，“你会带我去天涯海角吗？”

多少次，她都希望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执手，并辔天涯，现如今，冉驭这样问，是不是就说明他愿意为了她而离开佐刹门呢？“我们可以骑着千里良驹，穿梭在这五湖四海之间，领略其中的风情。”

冉驭开口说道，目光追向苍穹上的那一方不算耀眼的日头，“茹希，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又何所谓惧？只要你想去，我就会带你去。”

“可是，天涯海角那么遥远，怕是我们走不到那里，就已经老死他乡了。”

茹希笑着淡淡的问，心里却在憧憬，以后可以和冉驭选一处山明水净的地方，依山而住，依水而居。“不会的，如果我们走不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带回来的，毕竟落叶归根，你我都是佐刹门的人。”

冉驭极是自信的道，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与佐刹门同在，至少在没有出现新的门主以前，他都要这样做。这样的话叫茹希怔了一怔，脸上的笑意亦有些不自然了，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我和佐刹门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选什么？我已经拥有了你和佐刹门，还需要选什么？”

冉驭笑得温润，翻身下马，走到茹希马下，伸出手，道，“来，下马吧，我们山上玩一玩。”

“好。”

茹希亦下了马，伴着冉驭向着山的深处走了起来，只是那两只紧紧牵着的手，自下马后就从未松开。一路上，她小心翼翼的掩盖着自己的失落，明明是知道佐刹门在冉驭心中的重要性，亦明明是知道冉驭给予自己的爱不是纯粹的，可在方才听见冉驭那么回答后，心还是痛了起来，现在的快乐和甜蜜是不是假象呢？若是待冉驭发现了什么，又该会是怎样的愤怒？一边走，一边为茹希讲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冉驭乐在其中，时而笑笑的转首看向茹希，却看见她一脸呆滞，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便关切的问：“茹希，你怎么了？”

“啊？我……”茹希回过了神，“我……是不是走神了？”

“是，你走神了，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冉驭关切之意更盛，好奇的目光在茹希脸上不住的流连。茹希沉默，半晌，才道：“没……没什么……”看着茹希支支吾吾，冉驭亦不好再问，只好打趣道：“这该不会又是你心里的小秘密吧？好吧，我不问。我说过，不会逼着你将它们说出来的。”

虽是一句玩笑话，可话音里还是能分辨出其中的失望。不一样的声音，茹希又岂是听不出其中的味道？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展颜微笑，“恩，是秘密……秘密就是秘密，怎么可以能随便告诉他人呢？”

说罢，便将身子从冉驭这边转了回来，目光游荡，试图找一个可以岔开话题的理由。望着面前的女子，冉驭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腹诽着：你这女人就是有太多秘密，叫人捉摸不透。“你看，那边有个月老庙！”

茹希佯装兴奋的提高声音，“想不到那里居然有个月老庙，你看那里人声鼎沸，应该很灵验的。”

方才的失落被茹希的这一声惊喜，暂时的驱走了。冉驭顺着茹希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见山间有一座不算大的古刹，门前悬挂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字，正是正是月老庙。“月老庙？你相信这个？”

“怎么不信？”

茹希反问，脸上多了一丝狡黠，拉起冉驭的手，“我们也去看看吧，拜一拜，心诚则灵。”

冉驭直觉太阳穴微微泛起了痛意，平素里他只相信一句话，那便是：靠自己。习惯自食其力的他，又岂是神明的信奉者？“茹希，这里都是些嫁不出去的女人，或者娶不到媳妇的人才来的地方，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可是谁又规定成双成对的人不能进去拜一拜了？”

茹希反唇相讥，她笑着，如沐春风，看来以月老庙做引真真是做对了，至少冉驭不会再去深究自己心里的小秘密了。想到要在蒲团之上再三跪拜，冉驭的头就大了，“我们还是别去拜了，我们已经挺幸福的了，与其，拜月老不如去许个愿望。”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粗壮古树，“我觉得我们去那里比较好。”

那是一棵姻缘树，树上挂满了系着铃铛的红色绸带，承载了无数人的心愿。微风一扬，铃声悦耳动听，宛如情人间的低声细语。“也好。”

茹希笑意盈盈的拉着朝着姻缘树走了过去，走至树下的桌案前，提起笔，认真的问，“是你写，还是我写呢？要不要我们俩一起写？”

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也叫冉驭颇觉郁郁，听见茹希这样的问，尴尬的笑言道：“你来吧，你来吧，你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

想他堂堂佐刹门的门主哪里料想过自己会做出如此无聊的事情来？好在，没有熟识的人看见，要不叫他颜面何存呢？“好吧，我来写。”

茹希领命的低下头，取出一块系了铃铛的红绸，沉思了片刻，在上面写了四个娟秀的字，似写出了自己心底的誓言一般。“白首偕老……”看着茹希写的认真，冉驭轻轻读出，“白首偕老？”

“是，白首偕老，我希望我们能相互扶持着走到青丝染雪。”

茹希说的认真，深情的看着冉驭，“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漆黑的眸子里全是茹希的真挚，冉驭的心湖里激荡起不一样的涟漪来，朝着那枝繁叶茂的树冠望了一望。尽管这很无聊，但树上的每一段红绳都承载了像茹希这般深情。既然他选择了爱她，又为何不能陪她一起荒唐一次？愧疚着，亦提起笔，在红绸上写下了“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看着红绸上的未干的墨，茹希感动，眼中萦绕起些许氤氲来，她以为她只是一个人在做如此无聊的事情，殊不知冉驭竟也会响应，试问一个男人要有多爱她，才会陪她荒唐？然，她清楚，冉驭的爱是随着蓝小蝶的蛊而存在的。“我们去将它抛到树上吧。”

冉驭牵起茹希的手，走到树下，“你先抛，还是我先抛？”

此时，茹希有些后悔了，他们的爱情不是真的，如何去谈白手到老？又如何去谈一世一双人？“我们都不要抛了。”

“为何？”

茹希无言以对，抬起头，看着挂满红绸的树，扯了个谎，道：“它承载了太多人的幸福了，怕是很累了。我们的幸福就由我们自己见证吧，待我们头发斑白时，再一起来这里将心愿抛上去，你看可好？”

“也好，怎样都好，只要你喜欢。”

说着，冉驭将茹希拥在了怀中，“茹希，一世一双人。”

泪笼双眸，几许感动萦绕心间，茹希腻在冉驭怀中，微微笑着，只有她才明白，这笑容里有四分幸福，六分担忧。“我亦希望能与你白首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