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海景房里，穿着连帽衫的男人看着眼前另外一件连帽衫。这是望月山那晚他借给她的，她一直没还，她每次行动的时候总是喜欢穿着。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能明白她的用意，她一定是认为穿着那件连帽衫的时候，就如同他也在她的身边。“谢谢你给我的一切，谢谢你改变了我，这三年来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活不下去。”

这是她死前对他说的，他当然也能听出她对他感情上的变化，他并不是一个傻子，也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但对于她，他只有感谢，感谢她最后为他做的一切。他想起了他救她的那个夜晚，那双绝望的眼神。是他一点一点的将她培养成了千面女郎，让她变得自信，让她体会到将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但是他同时也知道，她活得并不快乐，也许这个结局才是最好的。放到衣服兜里的优盘里有她为他查到的所有的资料，她已经尽力了，他相信如果警察可以再多给她一些时间的话，她甚至可以触摸到真相。“我有的时候在想，如果我没杀了筱雪，我现在会不会活得更快乐一些。”

这是那天她酒醉之后对他说的话。在凤城的一切活动基本都是她去做的，他明白这是她对他的一种保护，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为他牺牲的准备，所以她才会走的这么决绝。电脑里放着梦梦临死前的画面。“对不起，你必须死。”

孟洁对梦梦说道，拿着枪的手有些颤抖，能看出此时孟洁的不忍。“不，你不可以杀我。我已经怀孕了，我不想死，我还想过好日子，我从生下来就一直活得很苦，求求你可怜可怜我。”

梦梦哭求着。怀孕的事儿让孟洁始料未及，她有些犹豫了，“可是，如果你活着，警察很快就会查到他的。梦梦，你有你要保护的人，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是我求你，不要再这么自私。那些药是我提供的，可是给张家宇打针的人却是你，你也算是了结了心愿了，还有你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你难道还以为你会生出健康的孩子？”

“你知道，你活下去孩子的爸爸就会暴露，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不要再私下见面，如果不是你们克制不住自己，你今天也许就不用死了。不过你放心，你死以后我很快就会去陪你，我们的死才是对他们最后的保护……”梦梦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被警察发现了，那个不一定健康的孩子成了压倒她最后的稻草。梦梦是自己进的张家，用的是她事前复制好的钥匙，然后她独自喝下了参有氰化物的饮料，这是她为她心爱的人唯一能做到的事儿，那就是帮心爱的人完成他的报复计划。眼泪慢慢的滑落，她走的很安详，她也许会有不甘，但最多的是眷恋，对这世上唯一的爱人的眷恋。监控器拍到的梦梦临终时的画面，这个监控也是此前梦梦去张成林家按的，她相信她最后的影像她想保护的人会看到。连帽衫看着窗外飞翔的海鸟，慢慢的带上了连帽衫的帽子，在帽子的阴影里看不到他的五官，也看不到他坚定的双眼。“孟洁，梦梦，这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你也许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切必定会结束。”

……医院夏日的午后，太阳有些灼热，这才能显出医院后花院内的柳树阴有多么珍贵。青草绿荫中几簇慵懒的花点缀其中，于不远处那高耸的白色大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明穿着病号服静倚在花园边的长椅上，后边便是医院的住院处，这个画面总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海北走到他的身旁坐下，本来想拿出一根烟点上，但想了想又将烟放回了烟盒。8．8杀人案还未宣判，曲强在最后时刻还是翻供了，而王明为自己做了无罪辩护，但按现在的情况看来，王明很有可能会判无罪。汪正容谋杀案才刚刚庭审，听乔三说，王明的律师称有重要的证据要上交法院，所以申请了延期，并称王明同样将做无罪辩护。8．8案的关键在于曲强，当初他承认给王明换了加入安眠药的矿泉水，但这次曲强翻供称自己躲入王明车中，他是等王明离开车子之后才钻出的后备箱。这样以来对判定王明早已洞悉曲强杀人的意图就少了关键性的环节，在无法证明其假装入睡，才借机回家杀汪正容的情况下，王明只称那日约吴茉莉本来就是个幌子，本意就是想躲避某人的跟踪想跟汪正容谈判。王明的律师称王明家的保姆可能受拥于远洋某高层，并提供了保姆在一年每月都有来历不明的款项存入其银行户口的证据，称王明之所以偷偷摸摸回家，不过是想掩人耳目，至于汪正容的死纯属意外。对于为什么之前两人在审讯过程中会有与庭审截然不同的口供，两人均承认做了伪证，其目的是想保护汪小红母子，而且他们手里有很有力的证据，证明当时正有人威胁到了汪小红母子的生命安全。海北有些明白当时王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意味着什么了。他一直以为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但有些细节根本没有办法证实。结果这确实是个局，最后曲强认下了所有的罪行，而王明却有可能成功脱罪。“你在想什么？”

王明边说边将海北的烟抢了过来，十分熟练的拿出两根，一根放进病号服的口袋，一根叼在嘴里点上。海北苦笑着说：“我在想你那天离开警局时对我笑了一下，当时我就觉得那个笑容不简单，现在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王明吐出一团烟雾，眼睛迷茫的看向远处。“有点像猎人看着手里的枪。”

“哦？你这个说辞倒是挺特别的，说说看？”

“枪认为是自己杀死了猎物，但枪却不知道自己在猎人的手里。”

海北也拿出一根烟放到嘴里。“哈哈哈，有点意思。”

王明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这时的他看上去比海北任何一次见到他都真诚。“我不知道你用什么让曲强认下了所有的罪，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有罪。”

王明收起了刚才的笑容，转而讥笑的看着海北：“我有没有罪得法院定，还是那句话，我没杀人。”

海北摇了摇头：“有罪就是有罪，而且我会找到你有罪的有力证据。”

海北并不想跟王明争辩这个问题，他是警察，在将罪犯绳之以法的道路上，他只是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即便他用尽全力，最后依旧有让凶手逍遥法外的可能，而他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这种情况的概率。“证据？如果你说的是我杀人的证据，那恐怕你要失望了，很快你就会看到我递交给法庭的证据，一个足以证明我无罪的证据。”

王明表现得胸有成竹。可海北却说道：“不，是其他的。”

“其他的？”

“没错，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跟你谈8．8案和汪正容的案子，而是想问问你，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向你了解情况，稍后可能会正式约你谈话。”

海北笑着说道。王明夹着烟的手顿了一下，海北又继续说道：“你跟名为洗礼的复仇者联合会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王明冷笑了一声，“什么联合会，海警官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因为错抓了我而恼羞成怒了。我承认我做了伪证，这个我会负相应的法律责任，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给我安个其他的罪名。”

海北却拿出一张照片：“她就是望月山白骨案的死者，她曾经跟吴茉莉是室友关系，这点我是通过一个租房登记发现的。”

“她认识吴茉莉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明笑着依旧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