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凉烟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不清醒了，否则怎么可能对着陆南舟问出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她如果不坏，还能有谁坏？而且坏心眼这种事情，还分之前之后的吗？想到陆南舟的眼神，池凉烟再度叹了口气。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他那时的眼神，只是这个男人的眼神总是深沉如海，她看不懂什么。但或者是因为她那时冲上去给他挡住了那一砖，他虽然经常为难，但也并没有什么。反倒是偶尔从脑海里蹿出夏秋云，她的心就会凉下半截，跟着疼痛。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一周。愈发寒冷的天，到了傍晚就已经漆黑一片，夹杂着凛冽的寒风。池凉烟抬头看了看钟，这段日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地想要为难她，倒是每天回来吃晚饭的。大理石的长形餐桌，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藤条编织的灯光笼着橙色，就这样坐着看着，也有几分家的温馨。家？想到这个字眼，池凉烟怔了怔，又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不知不觉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夜色如同浓墨，放在餐桌上的菜逐渐冰凉。那么陆南舟……是不回来了？只是，他昨天上楼之前还冷着脸对她说：“明天这道汤再做一次。”
是一道熬得发白的鱼头汤，浓浓的香味，吃到嘴里没有丝毫腥味，鲜味入脾。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菜，她也是熬了几乎一个下午。他吃饭的时候虽然没有表示任何满意，但也足足喝了两碗汤。池凉烟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鱼汤，时间太长，都已经结成了一层白色的膜。起身才发现脚有些麻木，池凉烟走出门，冷风吹到脸上颇有几分刺骨的寒意，只是抬头间，竟然发现了细细密密如砂糖一样的雪。下雪了！池凉烟只觉得心一下子灿亮起来，她顾不得裹紧身上的衣服，就往前跑了几步，伸出手来。朦胧的灯光下，依稀可以辨别手中微小的六边形，逐渐地融化。又有雪粒落到掌心，又融化……她仰起头，任凭雪花落到脸上，又伸出舌头来。有冰凉落到了舌尖，竟是尝到了甜的味道。也许是那样一场猝不及防的雪，让她开心到忘情，身子也跟着雪花开始旋转。以至于，她一直都没有发现不远处黑色的车身，以及立在车旁边长身玉立的男子。“你在干什么？”
清新的须后水的味道，又被更浓的酒味给掩盖，池凉烟顿住旋转的脚步，却是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倒去。手臂有力地扶住了她，凉烟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角：“……下雪了……＂陆南舟淡淡看了她一眼，松开手臂便往前走去。池凉烟很快跟上脚步。这个男人，她虽然不甚了解，但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还是约莫发现今天的他，似乎气压比平时更低。走进厅内，亮度和热度都跟外面是两个世界。池凉烟接过他手中的外套，抬眼却被男人布满血丝的眸给震住了。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并不是熬夜工作的辛苦，而是，而是……她说不上来，只是这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除了平常的冰冷，还有一种孤寂和空洞，一直深入到了骨髓。视线相对，池凉烟迅速收回视线，眨了眨眼：“对不起陆总，我……我马上去把饭菜热一热，很快就好。”
“我吃过了。”
那嗓音是浸透了酒精的沙哑，该是喝了很多的酒，陆南舟的脚步显然有些不稳。走到楼梯口，若不是她及时冲上去扶住了他的手，他想必会摔跤。“陆总，”他那双渗着寒意的狭长眸子，让她不自觉低下了头，“你喝多了，我扶你……”他只是盯着她的脸，有如冰窖的眼神，直到她缓缓松开手去，他才又上楼走去。心慌，心焦，心……疼。“砰！”
楼上传来了巨大的关门声，她被震得怔了怔。虽然失忆，但是从进入陆宅开始，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难道说，是顾想言？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落，池凉烟身子不稳地滑落，颓然坐在台阶上。许久，她摇了摇头，很快又赤着脚跑上了楼。陆南舟进的房间，是在书房。局促不安地在门前站着，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池凉烟伸出手握住门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旋开了房间的门。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透明的杯子，透明色的液体摇曳，旁边有一个已经完全空了的酒瓶，还有一个半空的酒瓶。陆南舟一仰头，杯子里的酒马上见了底，他很快拿过旁边的酒瓶……“陆总，你已经喝得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那声音听着有些急，陆南舟缓缓转过头来，一张素净的小脸，已经不太清晰，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又是焦急又是认真，握着他的手虽然柔软，却用尽了力气。“我喝酒不喝酒，跟你有关系？”
男人不耐地拧眉，声音虽不响却是威慑力十足，尤其是那双猎豹一样的眸子，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却是让她的心狠狠地一缩。池凉烟抿了抿嘴角：“喝酒伤身，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男人鹰隼一样的黑眸越发锐利起来，手却是放开了酒瓶，身子懒懒地靠在大班椅上，几分嘲弄地看着女人的脸：“心情不好？池凉烟，你以为你是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嗯？”
尾音向上扬起，那薄薄的笑也瞬间僵硬，又冷又硬的两个字从薄唇吐出，不容辩驳和反抗。“拿来。”
池凉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亦或是男人酒气过重或是脸色太不好，行动快于思考的，她拿着酒瓶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把瓶子放到身后：“对不起陆总，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到了旁边的书柜前，拉过椅子爬上，踮起脚尖把酒瓶放到了更高的柜子里。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转身，浑身酒意且带着戾气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