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禹辰一直未眠，侧身盯着怀中熟睡的小人儿看了很久很久，好像一直都看不腻似的，直到听到她的呓语，疑惑了一下。“妈妈……”“妈妈？”

江晚。“妈妈别走……”她低低地喊了一身，带着哭音，很无助的样子。下意识搂紧了她，他刻意查过她的背景，大概知道一些她的过去，可还来不及看那份文件中的详细内容，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在他失神的一瞬间，她突然猛地睁开双眼，额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然后才平静了下来。“做噩梦了？”

她翻了个身，“嗯。”

可能是白天受了惊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她今晚的蜕变。有人说过，男人的成长需要经历一些事，而女人的成长只需要一个晚上，她不再是之前的秦蓓了，至少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刻意琢磨，还依旧有些失落，但——不后悔，是真的。他没有再问下去，怕触及到她心上还没愈合的伤，她却反而先开口，没事人地叹了一句：“我想妈妈了。”

就算她表面上再坚强，那种渴望温暖的心也一直存在，她缺的太多了，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去弥补那些空缺，有些心疼。可是对于江晚……有些事，也同样是他难解的心结。十四年前的案子，涉及到秦蓓的父母，除此之外——他的母亲叶洛也是在那件事之后……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却被封锁了起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暗中追查这件事，没有任何头绪，而父亲和奶奶似乎知道什么也缄口不谈，本就诡谲的往事更加疑云密布。而且他在慈善晚宴的拍卖会中从乔修一手里买到的微型油画，上面的署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但是从画风上看，像是出自江晚之手！他还沉浸在那些复杂的事件中，怀里的人突然就又转了回来，头顶轻撞到他的下颚。肇事者先“嘶”了一声，捂着脑袋躲开了一些，“你骨头都铁打的吧？痛死了……还有刚刚你压在我身上的时候……”她说了一半脸上又爬上两篇绯红，咬了咬樱色的唇瓣没有再说下去。“什么？”

“没什么！”

他当然知道她的后半句话，只怪她太可口。这样一调剂，两人的心情稍稍又好了一些，乔禹辰看了看窗外微熹的天色。“起来，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岛上的凌晨空气很凉，海风吹来有一股冷冽刺骨的感觉，秦蓓裹着乔禹辰的睡袍依旧还觉得冷，冷到直往他怀里缩。当初避之不及，现在没脸没皮往上贴，秦蓓自己都觉得这脸打得有点疼。他们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在房间向外延伸的平台上，木质的地板在踩踏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这个高度和方位恰好跟不远处的情人崖齐平，秦蓓指着崖下岸边一片大范围的荧光蓝发出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情人泪。”

他一手揽在她的肩头，一手撑着护栏，立在风中。任风穿过发梢，清冷到有种遗世独立味道。秦蓓难得孩子心性似的从平台的这头跑到另一头，只为离那片蓝色泪滴更近一些。“太漂亮了。”

果然是母女，连喜好都这样相似。“是种蓝色的水母，当初父亲买下这个海岛也是因为这片水母群，因为……”因为江晚喜欢？说出这样的话更像是在说一个笑话，所以他很自然地没有再继续。“因为什么？”

“没什么。”

水母群只在天亮前的几十分钟内在海岸边聚集，太阳在远处缓缓升起，而蓝色泪滴随着消散潜入海水中。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但是他突然很想告诉她这件事。“江晚可能还活着。”

海风猎猎把话都吹得凌乱了，秦蓓站在另一头只看到他一启一合的唇，活着？谁还活着？江晚？她的脑海中一片天旋地转。怎么会？是爷爷亲口告诉她的。那时候她才来秦家不久，天天吵着要去找妈妈，她已经不见了爸爸，不想和妈妈也永远分开，可是姑姑却点着她的额头骂她没人要的小贱货，克死父母的扫把星，爷爷知道后没办法才沉重地把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她。尸体是在水库里找到的，都泡得不成样子了，只能靠身上的证件辨识出身份，警方的结论是自杀。秦蓓一度接受不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很久很久，才意识到妈妈是真的不要她了，永远永远离开她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渐渐好起来。现在乔禹辰却告诉她，江晚可能还活着！“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说话的时候唇瓣都在发抖，“这里太冷，我先进去了。”

这样的反应出乎乔禹辰的预料，他没有去追，她需要好好消化这个消息。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盒雪茄，修长的两指夹起，点燃，猛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和他的思绪一起消散在海风里。等他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就发现秦蓓不在了。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就见到盛铎安静地站在楼梯边。“二少，舆论都压下去了。”

他脸上神情依旧淡漠，没有丝毫的变化，只稍稍颔首。随即细长的眉眼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影，便冷着声问了句：“秦小姐去哪了？”

“啊，二少，元宵刚刚吵得厉害，爪子都快把门抓破了，秦小姐把它放了出来，用完早餐后就牵着元宵海边去遛了。”

“宋小雪的事？”

盛铎面露难色：“二少，云妈说要把宋小雪交给警方按杀人未遂处理的话她也不想活了……这个事情要是老夫人问下来恐怕也不大好，云妈都一把年纪了……”“知道了，你去处理吧。”

他举起一手，不愿再听这些废话。话落后，他径自走进厨房想倒一杯牛奶，路过餐厅发现餐桌上摆着一份吐司火腿和杯热牛奶，桌角的位置还放了个小碟子，里面是块心形煎蛋。盛铎跟在他身后，探了探头：“秦小姐一早特地给您准备的，她说，太奢华的早餐她不会，这种平民早餐您爱吃不吃。”

乔禹辰回头扫了他一眼，眸中的冷冽吓得盛铎向后一缩，连连摆手：“是秦小姐说的！不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