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不觉有些不太高兴，于是敛了那看上去并不太真实的笑容，冷冷得回答：“原来张小姐不是不查，而是查的侧重点不一样而已，只怕张小姐的这次的意外，也没有那么的在你意料之外吧。”

张桐假装听不懂，按了下床头的按钮，将病床的靠背升高了一些，这才捋了捋额边的碎发说：“谁都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想要打击方先生，凌小姐这时候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张小姐是个聪明的人，自然听的出来我的意思。”

凌苏索性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所谓可怜之人定有可恨之处，原来这张桐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羸弱。见张桐还是不愿意承认，凌苏继续说：“当时我爸爸被人做了手脚，根本没能有任何挽救的机会，如果这次还是想要报复方景天的人做的，你觉得身为‘方太太’的你还会有机会活着吗？”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女人的直觉一直很准，即便没有任何征兆，她也能知道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对的，而此时的凌苏，正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你才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做的？”

张桐自己说出了这种可能，语气平静地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病房里安静地有些瘆人，只是同样的固执却容不得她们先一步承认这里面扮演的角色，或许方景天从来没有想过会面临这样的局面，只是有些事态从来不以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过了几分钟，才听张桐不屑地笑了笑：“你猜的不错，的确是我给自己注射的药，我知道他的心思，可是我却决不能让你再有接近他的机会，我的病是他永远也摆脱不了的负累，所以，只要能将他留在身边，我一定会不惜一切的。”

“你这样做，就不怕他知道了会怨你吗？”

凌苏拧着眉，却说了这么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张桐果然并不在乎，只听她尖着嗓子反问：“你以为你都能想得通的道理，他会不知道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凌苏才幡然醒悟，原来方景天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愿意跟张桐计较罢了。“他知道，他甚至知道我们被洛奇绑架的那件事里，也有我的参与。”

张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楚，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可是他总是这么什么都不说，就好像我只是个摆设，不论我怎么美艳或是破旧都跟他无关，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

三年里总是在不停地试探，不断得若即若离，凌苏知道那种被人忽略却又逃脱不得的痛苦，却原来就算是张桐，也一样逃不出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一想起上次的绑架事件凌苏的心就止不住的疼，因为那件事之后她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那个让她觉得能够改变一些东西的孩子。“所以你策划了一切来试探他对你的心，可是你却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凌苏抑制住心里的狂热，一双拳头也在大衣袖子里紧紧的攥着。张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歉疚，她转过头看着漆黑的窗外，她不敢看凌苏倔强又受伤的眼神，她用很镇定却难以掩饰住愧悔的口气说：“我只是想知道在他的心里谁最重要一些，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谁，你的孩子没了，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吗？一个意外就能抚平她所受到的伤害吗？一个意外就能换回她那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吗？凌苏觉得生活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未知，她知道方景天就是一剂戒不掉的毒，她明白跟着方景天就得付出代价，却没想到竟然要牺牲了那么多。凌苏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悲伤的情绪，眼睛里再也看不出之前的顾忌与怯弱：“那你又试探出了什么呢？他最后选择了你，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张桐却一下子抓狂了起来，撑着两条瘦得只剩了皮包骨的手臂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还是无力地软倒着跌了下去：“他的确是选了我，可是在后来突如其来的火海里，他豁出命去要救的，却只有你一个。”

凌苏觉得脑袋有点懵，她一直以为那个一直护着自己的人是宋哲，她一直因为那个人不是方景天而耿耿于怀了好久，可是怎么能是他？怎么能在她决心要忘记的时候才发现，那个舍命回护的人，竟然是他？！“你，你说那天火海里救我的人是方景天？”

凌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张桐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脸惊诧的女人，似乎真的不能相信她真的不知道，可是转念一想，不知道也好，正好让他们之间少了份羁绊。于是她朝着表情严肃的凌苏笑了笑：“不过就是开了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

莫名地，凌苏觉得心口一空，既是如释重负、又是失落至极，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总是在忧伤地庆幸着，总是在欣然地逃避着，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的安宁，也无从彻底的解脱。“张小姐没什么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再有纠缠了，她疲累的起了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只是他绝不会听任任何人的摆布，以后那些作茧自缚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吧。”

就在凌苏临出门的那一刻，张桐却桀然笑了起来：“他是不会在意任何人，除了你，所以我要你主动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凌苏倏地转过身来，看着张桐蜡黄的脸色，依旧优雅得绽出了一抹骄傲的笑意：“离开？你以为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吗？你觉得就算我离开了，他就会爱上你了吗？在我看来爱情不是施舍，他也不是我们之间的角逐的游戏，他不爱你，这就是事实。”

“是吗?你真的看得清真相，看得清事实吗？”

张桐变得歇斯底里，她坐直了身体，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为了救他我失去了健康，失去了所有，他的命是我的，为了他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了他，我当然也可以毁了他。”

“你——”凌苏急的脸色涨得通红，她知道一个绝望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曾经翻手云覆手雨的桐七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