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力度，撞得苏鹿一个踉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可更让她感到困惑的是——陶姨。她不是一直都精神失常的吗？为什么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待了许久，此刻的她反而看上去要比以前正常许多？而且，对于程锦希还活在世上的事情，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你没事吧，鹿鹿？有没有哪里受伤的？”

思量间，程锦希已经走了过来，语带关切地俯身朝她伸出一只手。而陶婉琼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色闪过一瞬的惊慌。昨天到现在，她是真的吓坏了。没有想过本来只是打算嫁祸到陆时铭头上的“假绑架”，突然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绑架。而且，她还在陆时铭手底下人的威逼之下，给苏鹿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尽管知道儿子是一定会来救自己的，但她对苏鹿的厌恶却是更深了一层，就连刚才，听见了她的声音她都懒得搭腔。不过陶婉琼到底是顾及儿子的。见他面露紧张，明显是怕苏鹿看穿了她的伪装，故而又继续装疯卖傻起来。蹲到地上看着苏鹿痴笑，“……嘿嘿，鹿鹿怎么躺到地上去了，地上好玩吗？我也要躺！”

她说着，真就挨着苏鹿在地上躺了下来，干净澄澈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异常。是她产生幻觉了吗？“我没什么事。”

苏鹿说着，这才将手递给程锦希，借助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而后她又去拉陶姨。陶姨也难得听话地没有继续赖在地上，而是乖乖站了起来。苏鹿借着灯光，看清了她嘴角的伤痕，想到陶姨刚才说的，陆时铭似乎让人打了她。心下又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来。“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想不通的事情，苏鹿就暂时不去多想，只管好眼前要走的每一步。程锦希一手拉着苏鹿，另一只手又拉过陶婉琼。头也不回道，“吴江码头。”

苏鹿其实并不明白，把陶姨从陆时铭的手里救出，跟他大半夜地跑去码头，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直至在登船口，她看到程锦希的助理将他所有东西都搬了过来，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锦希，你要走？”

走得这么突然？“不是我，而是我们。”

程锦希纠正她，“鹿鹿，早些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有离开景江市的打算，这几天来也一直都在做着准备，如今我不妨再告诉你一句实话，这次回来景江市，我就是为了把你跟我母亲一块儿给接出去的，‘程锦希’的身份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留在景江市始终是有诸多不便，更何况三年前我还得罪过人，再把你们单独留下我也于心不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一块儿走。”

从他昨天暗箱操作了路氏股价的结果来看。路振华跟路映萍父女，在接下去股东大会的选举中应该会很顺利，暂时不会找他麻烦。而陆时铭因为在跟他的较量中不幸落败，很快就会被证监局的人给盯上。哪怕他能够侥幸脱身，也还有个缠人的黎安岚等着他应付，他应该无暇再来顾及自己的事。那么眼下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可是，我……我……”在面对这个话题的时候，苏鹿的态度始终是犹疑不决。不是没想过要离开景江市，也不是没想过要换个地方生活。可这样突兀到让人毫无准备的提议，真的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程锦希已然察觉到她的迟疑，眉头蹙了起来，“鹿鹿，你是不是还在舍不得陆时铭？”

舍不得陆时铭？这个问题，苏鹿其实更难回答。要是说舍不得，她好像无法面对程锦希如此深切恳求的眼神，还有陶姨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可要说她能舍弃——苏鹿其实更不想欺骗自己的心。最后只能推脱道，“锦希，你应该知道的，我跟陆时铭现在还是……还是在婚姻状态里。”

还是在婚姻状态里，就等于他们的夫妻关系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她不能这样一走了之。程锦希却说，“现在的法律规定，夫妻双方只要分居满两年，就可以达到法定的离婚条件，鹿鹿，这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苏鹿绞着手指不说话了。她已经把能想到的所有留下的理由都陈述过一遍，也都一一被他驳回了一遍。但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仍是不想走。“鹿鹿，我承认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你感情上的事，三年前我们分开在最相爱的时候，无论我有什么苦衷，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给你带去的痛苦跟灾难都是无法磨灭的，你可以选择不原谅我，也可以选择重新找一个爱的人去过新的生活，但是陆时铭真的不行，我母亲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只是因为你的照顾，他就能把她害成这样，并且在你的面前做到滴水不漏，鹿鹿，这样城府深的男人不适合你，如果你一意孤行，最终的结果只会害了你自己，你懂吗？”

不似上次那般的言辞激烈。这一次，程锦希把话说得很诚恳。甚至他还退让到允许苏鹿去爱上别人，只独独不能是陆时铭。他顿了一顿，又道，“鹿鹿，我知道你不是对我没有感情的，这几年无论多难，你一直都在照顾我母亲，这就是你对我感情最好的证明，不是吗？跟我走吧，忘掉这里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此时的他就站在甲板上，海风将他鸭舌帽下泄露出的几缕头发吹得纷乱。他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让苏鹿忽然联想到了三年前。当时的程锦希也是这样。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背倚着栏杆朝苏鹿伸出一只手的时候，她没有握住，然后他失足掉进了海里。这是午夜梦回里她最大的遗憾，如今好像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