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陆时铭这张脸。苏鹿其实不厚道地很想笑，只是抬眸见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沉下的表情，再一想到今天，他还无比迁就地亲自陪着自己来了这里，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凶吗？”

苏鹿故意冲陆时铭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挺好看的，反正我喜欢。”

精神失常的陶婉琼是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潜台词的。康嫂倒是听出来了，不过也假装听不懂地没去戳穿他们，只低头站在一旁抿着唇笑。“那鹿鹿是喜欢这个凶男人，还是喜欢锦希更多一点？”

陶婉琼忽然又问。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是搅得苏鹿好不容易才松下几分的情绪，顿时又变得紧绷起来。或许因为陆时铭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陶姨对他才有着那样的警惕跟抵触，可她试图比较孰轻孰重的那个问题，无异于是给自己丢了一枚重磅炸弹。说她现在喜欢的是陆时铭，等同于是在触及陶姨的底线跟逆鳞。可若顺从了她的意思，不也跟往陆时铭心上捅刀没什么两样吗？左右难为之际，还是康嫂站了出来，把苏鹿往客厅的方向稍稍一推，自己蹲在了陶婉琼的面前，“哎呀太太，您的身份证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了？”

陶婉琼平时闲着没事，就很喜欢整理东西，康嫂因此想用这种方式来吸引她的注意力。“身份……证？”

果然，陶婉琼讷讷地反问了一句，只是流连的目光还时不时地落在苏鹿身上，期待她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康嫂趁热打铁道，“是啊是啊，就是那个方方正正的小卡片，上面还有照相的那种，太太，您赶紧替我找出来，我跟苏小姐还要拿了去办理缴费，要不然的话，这么漂亮的房子就不让我们住了。”

“不行，我要住漂亮房子！我就要住漂亮房子！”

陶婉琼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听了康嫂的话，立即就从藤椅上起身，打开衣柜上格的一个小抽屉，将自己的身份证从里面取了出来。康嫂伸手接过，见陶婉琼没再缠着苏鹿问这问那，不免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她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找出了陶婉琼的其他病历资料，这才对着苏鹿道，“苏小姐，东西都带齐了，咱们先过去吧！”

“好。”

苏鹿点头应下。正要偕着康嫂一块儿出门，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棘手的问题，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缴款的地方一般都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让陶姨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可最初入院的时候，监护人一栏填写的是康嫂的名字，这也意味着许多手续都是需要康嫂亲自过去办理的。而需要缴纳的那5000块钱，她还没来得及从卡里取出交给康嫂……“我留在这里看着她吧！”

像是看穿了苏鹿心里的那点纠结，陆时铭忽然出声建议道。能够有人留下照看陶姨，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可如果这个人是陆时铭的话……苏鹿又忍不住隐隐担忧起来，“能行吗？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陶姨她很多时候都会情绪不稳定的。”

“在你眼里，我总不至于笨到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陆时铭侧过身，在康嫂看不到的角度里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放心，只是看着而已，万一真出了什么状况，我会及时找医疗站那边的工作人员过来处理的。”

这栋建筑的每一个楼层都设有医疗站，配备了24小时值班换岗的工作人员。苏鹿犹豫了片刻，出于对陆时铭百分之百的信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那好，我跟康嫂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

“好。”

苏鹿很快带着康嫂离开，留下陆时铭跟陶姨单独待在这房间里。陶婉琼似乎没了之前那么闹腾，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藤椅上，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陆时铭。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些无聊，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凶男人，你出去，不用你待在这里，我要睡觉了。”

陆时铭坐在沙发上没动，而是兀自点烟抽了一口，这才勾起薄唇，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陶女士，装疯卖傻的把戏，好玩吗？”

话落，他明显是感觉到陶婉琼的脸色僵了一下。不消片刻那点僵硬便又很快散去，她依旧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你、你在说什么？不知道……我不知道谁疯了，是你吗？嘿嘿，是你疯了吗？”

陆时铭倒也不恼，反而是安安静静欣赏着陶婉琼上蹿下跳的画面，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等到她停下来，他才掸了掸手里的烟灰，语气淡然而随意地问道，“就不想知道，你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