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阮舒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眉心微动，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垂在身侧的手，默默地点开了手机，点进了录音机。傅司臣缓缓抬眸，说，“就算我要将她绳之以法，四个大家族，尤其是祁家，完全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反而是嫁给我，可望不可即，对她来说已经是折磨了，不是吗？”

即便他说的实事，可如今说起来，他却莫名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她当初怎么能想出这样一种方式来折磨她，来安慰自己的愧疚，来平息阮舒晴的愤怒？可是，总比她入狱好啊……当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是……吗？”

阮舒晴将信将疑，黑眸还闪烁着泪花。“何况，”傅司臣长舒一口气，缓缓勾起的弧度，是讥诮，“我现在也要结婚了，跟俞家的千金。”

她原本张开的唇，还想要逼问些什么，却在这一刻愣住了。电视里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他说的……竟然是真的？“你跟……倪佳人离婚了？”

傅司臣喉头滚动了一下，涩得发疼，“嗯。”

阮舒晴，“……”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那一场肆意地质问，也是仗着他心底的内疚，还能打破他内心的怀疑，可如今，她没有什么再能追究的了。说多错多，再多问，只能显得她太小气罢了。“司臣，今天……对不起。”

房间安静了许久，阮舒晴才缓缓的开口，“我不该……一时任性就去找她，我……我只是气不过……我……”“我知道。”

傅司臣的话，轻飘飘的，也听不出情绪，“好好休息。”

语罢，他站起了身子，阮舒晴立即拽住他，“你要去哪儿？”

“公司还有事，我要回去一趟。”

“嗯。”

傅司臣走了，阮舒晴拿出手机按下“结束”。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着它跳过一刻钟，她顿时大吼，“妈！”

“干什么？”

阮母风风火火地上楼，“耳朵都要被你吼聋了。”

“俞馨予，又是怎么回事？”

“俞馨予？谁？”

阮母不解。她一个农村妇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会知道什么俞馨予，就算之前傅司臣和孙梦琪、俞馨予的绯闻都被炒上了天，她还一直在苦苦纠结于怎么弄掉倪佳人这个祸害。“算了！找你也没用！”

她在网上查了一些资料，大致知道俞馨予的来历，这个人背景太硬了，而且还有傅丞的支持，虽然之前都失败了，可是最后，傅司臣还是妥协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她就要和傅司臣结婚了。这种事情，她绝对不允许！阮舒晴说，“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阮母上下打量着她，满脸阴霾，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什么事？”

阮舒晴勾了勾手，阮母附耳上去，眸光逐渐被点亮。“可以是可以，不过……”她欲言又止，却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快速地摩擦，一个表示钱的动作。阮舒晴不耐烦地摸出钱包，毫不客气地砸了一叠钱给她，骂骂咧咧道，“我是你亲女儿，找你半点儿事你就要钱，等我成了傅太太，钱会少你的吗？”

“嘁！谁知道呢？”

阮母收了钱，沾了口水数着，“就你？你是我女儿，我还不了解吗？我不攒点儿钱，等你成了傅太太，我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呢！”

“你……”阮舒晴无言以对。不可否认，阮母真的很了解她。如果她真的成为了傅太太，她也别想安生地活下去。就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妈妈，太了解自己了，她和她爸都像一颗毒瘤一样，一定会霸着她不放。特别是她那个爸爸，赌鬼一个，随时可能坏了她的好事，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而且，阮母知道得太多了！对她，也是一个威胁！倪佳人几天没去公司了，她在家里尽力提起精神回复邮件，可有些会议仅靠电话是无法完全解决的。甚至，到了下午，她失去了联系。刘玲赶紧联系了楚晴，楚晴打不通倪佳人的电话，联系了最近与倪佳人频繁接触的康靖，康靖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楚晴这才打电话回了城郊别墅，秦姨接的电话，说是自己担忧得不行。倪佳人受了伤，进了屋里就没出来过，伤口也没有处理，她担心伤口感染了，但是，不论怎么敲门，倪佳人都没有回应她，她正愁着给谁打个电话帮忙呢！楚晴赶紧给同样担忧的康靖打了个电话，两人约着一起到了城郊别墅。“哎哟，楚小姐，康先生，你们可来了！”

秦姨如释重负。客厅早已被秦姨打扫干净，一点儿玻璃渣都看不到。“秦姨，怎么回事？佳人怎么又受伤了？”

“今天阮小姐找上门来，不知道怎么就和倪小姐发生了争执，然后……就……”秦姨解释得仓促，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楚晴和康靖也没有耐心听她解释，先跑上了楼。楚晴按下门把，果然，被反锁了。“啪啪啪！”

她猛地拍门，“佳人，开开门。”

没有反应。“佳人！”

楚晴继续拍着。房门内依旧没有反应。“楚晴，让我来！”

康靖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手扣着另一手，做出了撞门的姿势。楚晴立即闪出了一个位置，将大门让给康靖。他撞了几下，也没见效果。这门太结实了。“佳人！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们都很担心……”楚晴有些慌了。六年前，最颓废的倪佳人，她见过。如果不是倪峰一直在她身边陪着，或许，她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永远出不来了了。如今，她是身边，再也没有了倪峰，不知道，现在的她，又是怎样的。抑郁，这是她永远不想再让倪佳人接触的一个词。“佳人！求求你了！开开门！”

手都拍红了，拍到麻木了，她仍不放弃。“秦姨，有没有备用钥匙？”

“没……只有傅先生有……”“敲门！拿个扳手过来！”

康靖沉着地说。秦姨很快就找来了扳手，康靖没两下就砸坏了门锁，一脚踹开房门，砸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佳人！”

楚晴冲了出去。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有改变倪佳人的姿势。她坐在床边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自己，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她的一只手臂，已被血染红，而她自己浑然不知。“佳人！醒醒！”

楚晴毫不收力地把巴掌落在她的脸上，粗暴的动作吓坏了秦姨和康靖，可倪佳人仍然没什么反应。“快！康靖！送医院！”

闻言，康靖一个健步冲上去，抱起倪佳人就往外面跑。去医院的路上，阮舒晴一直唤着她的名字，想将她从另一个世界唤回来。倪佳人的眼前还是一片夏日美好的模样，有蓝天白云，有鲜花草地，有清水游鱼……还有她，有爸妈，有倪峰，有傅司臣，有楚晴、苏泽修、祁闻……所有她爱的人都有，所有她不想看到的人都不在。一切都是美好而安逸的，可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在往后退？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她啊？为什么最后都消失了？“为什么？”

她的一声嘶吼划破天际。然后，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晴晴……”她轻呼，立即有一双手温暖了她冰凉的手，“我在！”

坚定而激动。倪佳人感觉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天空草地都不见了，眼前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像是……车内。转眸，她看见身边的楚晴一脸担忧，眼眶红得可怕。“晴晴……”“佳人，我在！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好不好？”

她一把将倪佳人拥入怀中，憋了一路的眼泪，夺眶而出。康靖驾车，眸光也一直在后座流连。“我没事……”她应该很担心吧……又让她担心了……淡淡地转眸，看到前方的康靖。微讶，片刻，嘴角又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那能被称之为笑意的话。医院。苏泽修恰好在，迎面撞上两人扶着倪佳人小跑过来，见到她沾满血的手臂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鬼知道！快让医生来！”

楚晴暴脾气上来，也懒得理苏泽修。医生看着倪佳人的伤势，立刻蹙起了眉头，“怎么那么久才处理？这伤口都感染了！就算这些玻璃取出来，也会留疤的！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吗？”

这位医生是苏氏医院的资深医生，上了一定的年纪，大了倪佳人他们两辈。他也是苏家人，所以在几个人面前不如其他医生客气，倒实实在在多了几分关心。“会留疤？”

楚晴惊呼。要是留疤，还是在手臂上，夏天还怎么穿裙子啊？她穿裙子那么漂亮……康靖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女孩子都很在乎……”“在乎？早知道在乎，之前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堵得楚晴和康靖哑口无言。“没关系。”

包扎好，倪佳人自己放下了袖子，相对其他两人，她倒是出奇地淡定，“就当是纪念好了。”

只要她自己不介意就行了。反正，她也没有值得让她去介意自己身体缺陷的人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佳人……”康靖看得心疼。从她被唤醒至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顾不得身边有两个不相干的人，他一把将倪佳人拥入怀中，“佳人，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不要再执着于一个人了，好不好？让我保护你，让我陪你！”

“好不好？”

康靖问得小心翼翼，似是试探。倪佳人被他压在怀中，眸光却没有半点儿闪动，愣愣地看着前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泽修蹙眉，看着康靖深情的眸子，插在白大褂衣兜里的手缓缓收紧。倪佳人又陷入了那种状态……站在他身边的楚晴，不忍再看，转眸，脑袋埋进他宽阔的肩膀。一滴泪，滑过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