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煜当然知道她的孩子去哪了，问题是，不能说。“杜阿姨，我不知道。”

方煜轻声说道：“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找。”

杜鹃闻言忙不迭的点头：“好好，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去哪了。”

“好。”

方煜痛快的答应下来，本来他也是打算把她带走的，至于找孩子的事——反正米泽宇就在燕京，又跑不了，先把她的病治好再说，以后认不认是一回事，可绝对不能再把她留在这。杜鹃不是没有思维，只是一提起孩子，她就没办法去分辨真假好坏，要不是疯疯癫癫年纪又大，早就让人贩子骗到哪个山沟沟里给老光棍当媳妇去了。刚把杜鹃从地上扶起来，后面就来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黑压压的一片，光数脑袋都有七八十人，走在前头的几个青壮年手里拿着钢筋棍儿，暖气管子，特大号的扳手和管钳子，武器各式各样，一个个面带煞气，汹涌而至。不用想都知道这群人是来干嘛来的，这附近就有一个村子，这片废弃的旧厂房平时也是村里孩子的游乐场，罗斯刚才挨个抽那几个孩子大嘴巴，脸都抽肿了，回去一告状，打了儿子出来爹。至于后面那群男女老幼，大抵就是听说一个老外打了他们村好几个孩子，都跟着本家来看热闹的。泾渭很分明，看热闹的自动往后靠，本家几个全走到了跟前。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光着膀子，一身肌肉很发达但不规则，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自然练出来的。一上来他就用手里的钢筋指着罗斯，也不管罗斯听不听的懂，骂道：“洋鬼子吃了豹子胆了，跑我们村儿里打孩子？弄不死你。”

罗斯耸耸肩，扭头看方煜：“老板，我可打不了那么多人。”

“哟，洋鬼子会说我们的话啊？”

男人意外了一下，旋即道。“行，能明白就行，说吧，今天你要不给个说法，我特么先打残你。”

罗斯一指方煜，很没义气的卖队友：“他是我老板，他让我打的。”

方煜让米欣然扶着杜鹃上车，走了过去，问道：“怎么称呼？”

“张小山，怎么着吧？”

张小山恶狠狠的瞪着方煜，倒是有几分凶相。只不过他这表情在方煜看来就是声色内荏罢了，他从小在三监长大，那地方关的是什么人？全是重刑犯，比他凶狠一百倍的都有。他这个表情，在三监里相当于幼儿园刚毕业的级别。“你想怎么办？”

方煜看着张小山问道。张小山看了一眼方煜开来的车，冷笑道：“赔钱吧，孩子让你们打成那样了，不赔钱不可能。”

方煜点点头：“你知道那群熊孩子为什么挨打吗？”

“那我管不着。”

张小山道。“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都是孩子，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要脸不？我家的孩子我打可以，你凭什么打？今儿我把话撂下了，不赔钱今天你走不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有特么什么好说的？”

张小山不耐烦道。“不就是逗逗那个疯婆子么。”

“疯婆子？”

方煜眯起眼睛，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眼神中却闪着阵阵寒光。“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她只是得了精神分裂症——没错，她是疯了，但是，她疯她的，你们凭什么欺负她？”

张小山不禁一愣，旋即嗤笑不已：“我操，你小子有毛病吧？他一个疯婆子，你瞎管什么闲事呢？有点钱把你给烧的是吧？把自己当大侠了是吧？”

张小山的话引起围观群众们一阵哄堂大笑。方煜不接茬，自顾自问道：“要钱是吧？说吧，要多少？”

一听给钱，张小山立刻道：“我儿子牙都掉了，脸也种成那样，谁知道有没有后遗症呢，二十万，少了二十万你别想走。”

方煜看了看其他几人：“你们也要二十万？”

几人纷纷点头符合张小山。“行，二十万我给你们。”

方煜这么痛快完全出乎张小山几人的预料，头一次发现，感情孩子挨打还头一回挨的这么值。他儿子那伤他也看见了，除了脸肿了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伤。至于那颗牙么，后面的大牙正好换牙呢，也是巧了，让一巴掌给抽下来了。不过这颗牙的价值也不低啊，二十万！金的都没这么值钱。只是一听方煜连价都不还，张小山又有些后悔，看来自己这是要少了啊，这些有钱人听说都特别爱惜名声，估计自己要三十万他都肯给。想到这，张小山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不对，二十万不行，得三十万，我儿子开学就要上初三了，万一有啥后遗症考不上高中怎么办？”

他话音一落，后面围观的人群里顿时有人起哄：“山子，就你儿子那成绩，还上高中？去学挖掘机吧，回头咱们这拆迁还能帮的上忙。”

“都闭嘴吧。”

张小山生怕方煜反悔，连忙补充道：“三十万一分也不能少。”

方煜的笑容更加灿烂：“三十万？一分钟不到涨了百分之五十，你这速度比股票可快多了。一颗牙三十万，你一条命多少钱？我一起买了吧。”

张小山不由一愣：“你啥意思？”

方煜一脸认真的重复道：“我说你一条命多少钱？卖不卖？我一起买了。”

“操，小犊子跟我装社会人呢？”

张小山气乐了。“还特么买我命？行啊，一个亿，你买的起吗？”

“一个亿吗？”

方煜一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嘴里嘀咕着：“看你身体还不错，算是能活到八十岁，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五万，嗯，还行，不算贵。”

说完，他看着张小山道。“银行帐号告诉我。”

“哟，装的还挺像。”

说着他麻溜的掏出钱包，报上银行卡号，看傻子似的看着方煜：“装，接着跟我装，我看你——”话还没说完，装在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脸色顿时僵住了。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尊敬的用户，您的银行卡于XX年XX月XX日X时X分转入一亿元，感谢您对本行的信任，办理信用卡请回复——一后面跟着八个零，那是他活了快四十年都没见过的数字，那么多，多的晃眼。“山子，你看什么呢？”

“就是啊，你看什么呢？这事到底怎么处理，我们家那口子还在医院等着我呢。”

有人好奇的凑过来一看，然后也跟张小山一样失声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站在那，仿佛被人按了暂停似的。“真的有一亿啊！”

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后面围观的人瞬间爆炸，一个个呼啦啦的冲到张小山身边探头看，看不见的还使劲儿往里挤，挤进来的还看不见干脆上手抢手机，好像把手机抢到就等于把一个亿也抢到了。乱哄哄的闹了一阵，所有人看向方煜的目光就是惊愕和诧异。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貌似要用一个亿买张小山的命？甚至有人在偷偷考虑，要不要问一下他想买几条命，自己可以毛遂自荐一下。那可是一个亿啊，就算燕京二环内的房价十五万一平米，一千五百万也能买个一百平米了，剩下八千多万，这辈子怎么都花不完，太值了。罗斯也跟着凑热闹，一脸羡慕的看着方煜道：“老板，其实我的命也卖，你考虑考虑？”

方煜翻翻白眼，看着还在发呆的张小山，道：“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吧？”

张小山堪堪回神，眼神复杂的看着方煜，张张嘴：“你——”“你想反悔？”

方煜不悦道。“想反悔就把钱拿回来，不然你这就属于诈骗。一个亿呢，二十年都算便宜你了。”

这钱肯定是不能要的，烫手。可张小山也在犹豫，犹豫到底给转回去多少钱，自己那三十万是不是留下？方煜不去管张小山，而是看着其他几人道：“你们呢？命也卖吗？”

几人疯狂摇头，开什么玩笑，钱是多，要了有用吗？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都留给老婆便宜后爹么？几人不由有些心虚，自己家的熊孩子什么德行当爹的又不是不清楚，拿那个疯婆子找乐子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他们几个也看出来了，眼前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而且特别虎，那可是一个亿啊，说转就转了。这种人，他们惹不起。“很好。”

方煜很满意几人的态度。“一人两千块钱，算给孩子的医药费，估计还能剩下不少，有意见吗？”

几人审时度势，连连摇头。这有什么意见，回去滚鸡蛋就能消肿了，那两千块钱是纯赚的，还是别跟张小山那二痞子起哄了，玩不起啊。不过回去是得好好教育一下自家的熊孩子了，涨涨记性，以后别瞎作死，万一遇到你爹也摆不平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