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洛震封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也不要想起这些事，“你妈妈也不是遇到山体滑坡，操作失误翻的车……那辆车……那辆车事先被人动过手脚，刹车有问题……”他的眼角泪光闪烁，整个人笼罩在一片巨大的怨痛阴霾之中。洛攸悠如置冰窖，从头到脚都在发冷，“怎、怎么可能呢？人……为？这和宫家又有什么关系？”

洛震封沉默着，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两只手青筋暴突，颤抖不止。“你倒是说啊！”

洛攸悠霍然起身，又惊又怒。不是事故吗？不是意外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人为了呢？“那一天……2001年2月14日……”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日子，“你妈妈答应要带你去游乐园吧……她事先去了一趟宫家，后来直接开着宫家的车下山，打算接你放学……山体滑坡……我们两家每年会花大笔钱修整祥泉山，怎么可能让这种意外发生……”言下之意，确确实实是有人蓄意谋害！“不可能……不可能……”洛攸悠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

“你当时才五岁啊！正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美好幻想的年纪……那么小……那么天真无邪……告诉你，你妈妈是被人害死的？你让爸爸怎么开得了口？”

洛震封痛苦地撑住额头。她的声音发颤：“所以……凶手是谁？宫家……的人？”

不是世交吗？为什么要谋害母亲？“不……不是……”洛震封哑然道，“是宫家的仇人……对方本来打算谋害的是宫擎宇……就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但是阴错阳差……那辆车被你母亲开走了……”所以，对方一见动过手脚的车从宫家出来，便人为制造了山体滑坡，母亲驱车下山，陡遇意外，可是刹车失灵……那个U型弯，她刚刚体验过。有多么危险。根本无法避免……洛攸悠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沙发上。仿佛陷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她一直以为是她害了母亲。很多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是她吵着要母亲带她去游乐园……如果她不要母亲到幼儿园接她放学……如果不是她……悲剧就不会发生了！父女俩在客厅里，久久无言。彼此皆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之中。好一会儿，才响起洛攸悠极轻极虚弱的声音：“可是……爸爸，这也并不能算是宫家的人害了妈妈吧？”

毕竟真的是阴错阳差啊！她知道当时她家也还住在祥泉山上，两家隔海相望，五分钟车程就到了。谁能想到母亲偏巧会开着宫叔叔的车下山呢？洛震封诧异地看向她，眼中划过一丝阴戾。他话说到这份上，没想到女儿仍在为宫家辩护，只能说明她对宫家那小子……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如果不是宫家，你妈妈好端端的又怎么会遇害？是他们事前叫你妈妈过去，又故意让她开那辆车！”

他愤恨地说。洛攸悠尚存一丝理智，“爸爸，你这样说，是有什么证据吗？”

“……”洛震封顿时语塞。果然。毕竟宫家为什么要“故意”害母亲？除非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如果……如果这也算在宫家头上，那么我也是帮凶啊……毕竟如果那天母亲不来接我的话，她就不用下山，不下山就不会发生意外了不是吗？”

洛攸悠惨兮兮地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所以千错万错……还是我的错啊……”“跟你没有关系！”

洛震封见宝贝女儿自责，心痛得无以复加，“别哭，孩子，别哭……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啊……”“没有过去啊……”洛攸悠缓缓摇了摇头，豆大的眼泪滴在手背上，“爸爸不还记恨着宫家吗？应该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吧？”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洛震封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的眼泪，“爸爸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你答应爸爸好不好？不要嫁给宫弋零！不要再跟宫家的人有来往……爸爸求你了！”

洛攸悠呆呆地望着他。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般直往外落。在她心目中巨人一样伟岸高大的父亲，蹲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地求她……竟要做到这个份上吗？她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于寒彻刺骨的北极黑夜中。“爸爸……您跟我说了这么多……那我也跟您说一说吧……”她扯了扯嘴角，心痛到无法呼吸。“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真正喜欢上过什么人，因为心理的病，也因为……没有遇到……如果我答应了您，那么您以后也别再逼我相亲……别再逼我嫁给谁……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并且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感到快乐……这样，也没问题吗，爸爸？”

洛震封凝望着自己奉若珍宝的女儿，她是那么难过，那么……痛苦。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挣扎。他的双手慢慢收紧……“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还会遇到的啊，乖女儿……”最温柔也最绝情的哄骗。洛攸悠浅淡地笑着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涌出。在她的上衣口袋里，手机屏幕一直亮着。通话中……因为她觉得呆瓜也有权知道两家的恩怨。此时的宫弋零仍坐在医院的天台上，还是那个长椅。手放在旁边，似乎她离开后，温度也从未散去。他抬眸仰望着漫天星空，光光点点。然而清澈的眼眸却没有半丝光华。如同他整个人一样，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痛到无法呼吸的人，又岂止她一个。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久久没有声响。像是被判了死缓一般，让他慢慢地、好好地再最后看一看绚烂的世界。因为很快便会黯然失色。变得黑白、冰冷。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