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醒来之后，就索性放弃了挣扎，穿好衣服出来透透气。一想到今晚的温泉屋里，纪迎月激动得快要崩溃的模样，梁浅语就觉得胸口仿佛压了团石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感觉到身上一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霍仲琛从背后抱住她，又用羊毛毯将两人裹在了一起，在她耳畔低声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知道多穿点。想着冻坏了，明早让我心疼吗？”

他刚从被窝里出来，整个人都是暖呼呼的，连一向微凉的唇也变得温热。他一下下亲吻梁浅语冰凉的耳廓，也一点点抚平着她慌乱的心。梁浅语朝他露出笑容，然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我睡不着，干脆就起来看看风景。”

梁浅语道。霍仲琛轻笑：“乌漆嘛黑的一片，看什么风景？”

梁浅语眼珠转了转，目光四下扫荡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远处的一间小木屋。木屋的窗户透出来橙黄色的光，在黑夜的雪地里，就如一只光亮的萤火虫。黑暗中唯一的光，虽然微小，却能给人带来希望。她冲着那间木屋努嘴：“你不觉得那木屋有几分意思吗？”

霍仲琛看了几眼，下巴去抵着她的头顶：“有好风景不和我分享，该打板子。”

不待梁浅语开口辩解，他又道：“有烦恼不说出了让我分担，更该打板子！”

那会儿从温泉屋出来，霍仲琛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碍于纪迎月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忍住了没问。后来回了房间，又因为顾忌着梁念，也没和她提。原本想着回家之后找机会单独再问她，没想到，她却烦得连觉也睡不安稳了。梁浅语身子一顿，舔了舔被寒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就入了喉。“我不知道……”梁浅语叹息道，“我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嗯？”

“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月月和阿轩那场车祸的肇事者是个男人吗？”

梁浅语道，“可是月月刚才告诉我，撞了她和阿轩的，是个女人。”

霍仲琛一愣：“女人？”

梁浅语点头：“不仅如此，月月还说，当时她向那个女人求救了，可是那个人不仅不理她，还开着车逃走了。”

“会不会是当时天太黑，她没看清楚？”

霍仲琛问，“又或者她当时受了伤，意识也有些混乱？”

车祸造成的猛烈撞击，很有可能让纪迎月一时间思维混乱，出现记忆上的偏差。梁浅语道：“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可是月月她坚持说自己肯定不会看错，那个女人还和她视线交汇了。月月不会对我撒谎的。”

话虽是这样说，可梁浅语也不知道纪迎月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时隔多年，记忆终究会模糊，再加上纪迎月这些年也一直不太清醒，这会不会是她自己的脑海中臆想出来的情景？这几年为了给纪迎月治病，梁浅语也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她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有些人在遇见重大的挫折之后，会假想出一些不存在的情景，来弥补自己内心的痛苦。“可是，即便她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帮月月追查下去。”

梁浅语顿了顿，继续道，“就像你告诉我的，过去的已成过去，生活还在继续。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那个男人不管是被逼也好，还是自愿替人顶罪也罢，都已经付出了代价。当年他不愿意说出真相，现在就更不会说。我担心，如果我们一直找不到真相，就任凭月月这样执着下去，会毁了她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而且，就算那个人愿意告诉我们，这场事故也早已结案了，我们同样没有办法惩治真正的凶手。”

“她心里有气。”

霍仲琛道。自己的未婚夫就这样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现在却得知害死他的真凶还逍遥法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换做是他霍仲琛，也不会善罢甘休。“有气就要发泄出来，不然会成为隐患。即便是现在不发作，将来也总有一天会发作。等到她压抑不住的那天，爆发出来的后果不是你我能够预见的，也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

霍仲琛的语气有些凝重。梁浅语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瞪大了眼：“你是说，她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

“人心最是看不透，越是温柔无害的人，越是有一颗坚韧的心。”

霍仲琛道，“你不帮她，却也阻止不了她。不如把她放在你能看见的地方。”

“可是我……”霍仲琛将双手收了收，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对一个人好，不是用自己以为好的方式，而是用她希望的方式。”

霍仲琛看得出来，现在接受考验的，不仅仅是纪迎月一个人，还有她那一心担忧着好友的妻子。稍有不慎，她就会亲手毁了两人二十年的友谊。到时候，恐怕再怎么哭鼻子也换不回来一句“早知道”。“更何况，你还有我呢，小傻瓜！”

霍仲琛有时候就气她这一点，明明身边放着这么好一个靠山不用，偏偏要用自己的小脑袋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所谓舍近求远，用来形容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纪迎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梁浅语正在客厅里给梁念戴围巾。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眼底都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即使是用粉底遮盖了也能看出一二，也知道两人昨晚都没睡好了。梁浅语给梁念打好漂亮的结扣，就让他带方晨和霍仲琛一起先去餐厅。房间里就只剩下梁浅语和纪迎月两人了。“你……”“我……”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一顿。不过，这次梁浅语没有推让，率先道：“我帮你。”

纪迎月眼睛一亮：“真……真的吗？”

昨晚在温泉屋里，梁浅语还一直劝她放下，言语间颇有些不信任她的意思，怎么一夜之间又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