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家里吃饭的人收拾碗筷，更何况是我女朋友。王藻君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也是抢着收拾碗筷，结果是以失败告终。我过去帮她，第一次看她这么认真、小心在洗碗。一恍惚，竟感觉这是未来的模样。“怎么是你在洗碗？”

她语气听起来轻松不少：“还好有点事情做，你不知道，我都快要紧张死了！”

“我怎么感觉你现在不是很紧张了呢！”

我妈时不时会和她聊天，聊到有趣的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我第一次感到几个人之间关系如此亲近。就像青苹果味硬糖化在嘴里，持续甜蜜。“现在确实不怎么紧张了，叔叔阿姨人真的很好啊，难怪你人也这么好。”

她后面说她相信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父母慈爱家庭长大的孩子一定也是善良可爱。所以，她也是如此，爸爸几十年来为妈妈独留一份浪漫，她才会为爱不顾一切。我们走之后，爸妈私底下和我说许幕清是和王藻君截然不同的人，他们其实更喜欢许幕清，她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真诚。是啊，她倔强却又真诚。回去的路上，风又飕飕地刮，漫长冬季终于过去，这几天的风已温和许多，可现在不免让人怀疑冬天未曾结束。路上和我们一样走着的人，也和我们一样在风刮起的那一刻加快步伐，我们都仿佛和狂风在赛跑。在兰州很多年，除沙尘暴来临前，很少见这样的风，今天的空气算不上多清新，可至少不浑浊，于是这一天还真是有些不平常。风一刮起，太阳便被云层隐去，黑压压的。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又阴又冷，而现在，人所处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冷的。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想到今天停止供暖，她看我一眼，满脸悲伤：“你早上是不是说今天不供暖了？”

我点头，她绝望了：“糟了，那今晚会被冷死吧？”

我安慰她不会太冷，北方房子建造时墙体就比南方的要厚，所以她口中那些南方湿冷的冬天，室内比室外还要冷是不会存在的。猜不透这一天平静、暴烈交替着的天气，我们似乎是迎着风走了回去。风越刮越起劲，也越来越让人疑惑。兰州少雨，一年到头下不了几次雨，看到窗户沾染雨滴那一刻心里所有想法汇集成不可置信四个字。站到窗户旁，豆大雨滴击打玻璃窗的声音一点、一滴像是落在心上。隔着玻璃窗似乎都能闻到洗涤尘土的味道，打开窗户一瞬间雨滴落到身上，淡蓝色衣服上雨水洒到之处成为深蓝色。她关了窗户，转头怨我：“知道下雨还开窗！”

她浅皱眉头看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写满轻小埋怨，最后汇集在那张淡然的脸上。她生着一张超脱且淡然的脸，于是很多世俗表情在她脸上出现时庸俗且矛盾。骤然下落的雨滴映衬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浅皱的眉头，缓缓垂下的眼眸，嘴唇不经意间的抖动都是那么轻巧，像极了她文字里描述的那个自己。看到她写下雨时候想要站在雨中，淋一场雨，最好是倾盆大雨，淋到浑身湿透，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在雨中的勇气，害怕撑伞路过人的异常眼光，害怕他们的评头论足，害怕日后没有人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清醒时候的一个正常想法，甚至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你不是想要淋雨吗？现在正好啊，你看这雨下得多大！”

她笑了，笑得惊喜又意外，我甚至想要伸手量一量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日后也按照这个量度去笑，是不是也能笑得和她一样好看，她是不是会觉得我的笑有那么一点儿熟悉。“原来你知道我一直想要淋一场雨啊！”

“而且还是淋到全身湿透的倾盆大雨！”

她拉过我手：“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写的，我看了。”

“我知道我写过，可我真不记得写在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