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齿之间噙着的一股冷冽味道蛮横地闯入她的口腔横冲直撞，秦之遥惊愕地瞪大双眼，很快因为喘不上气而脸色涨的通红，忙慌乱地拍着他的胸口，动作越来越急促。等陆向寒终于放开她，再度睁开眼睛，正好撞上她泪光闪烁的一双赤红眼眸，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陆向寒受不了她这种赤裸裸的愤恨眼神，登时呼吸一窒，本能地想要解释，“我”“啪”的一声耳光声猝不及防地响起，清脆响亮，生生打断了他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陆向寒完全没有防备，被她这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难以置信中带了几分狼狈。半晌，他才缓缓转过头来，被酒精麻痹的神志骤然清醒了大半。秦之遥这一巴掌打的力气不小，她整只手都被震得微微发麻，颤抖难当。但这点皮肉上的疼痛和被她冷眼相待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陆向寒用舌头顶了顶微微发麻的半边脸颊，继续道，“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顿了顿，他咬了咬牙，将长期以来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方法和借口压在心底的真心话顺势说了出来。“我爱你。”

低沉的嗓音被压低成一线，夹着微微的颤抖和试探。然而告白在此时此刻进行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话落，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却迟迟没有到来。正相反，望着她苍白的微愕神色，他心中一咯噔，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突然冷静下来的小脸，却因完全捉摸不透她此刻心中所想而缓缓拧紧了眉心。突然，秦之遥茫然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一声清越的笑声打破了沉闷的寂静。可陆向寒看得分明，她明明是在笑，满脸满眼却都不见半点喜悦，唇角勾勒出的弧度是满满的讽刺和自嘲。爱？他说他爱她？在她对他死缠烂打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赶她走，却在一切都面目全非、她彻底心死的时候又说爱她？秦之遥抖着冷笑出声，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流下来。他的爱，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陆向寒，以前我只以为你对我没有感情，讨厌我是理所应当，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有一天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说出这种完全违背本心的话。”

她笑的满面泪水，模样凄切不已，“陆氏集团的总裁，果然名不虚传。”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十分清楚，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是险些动摇了。毕竟为了这三个字，她曾经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耗尽了自己数年的青春，把最美好的年华全部双手奉上任凭他践踏，可到头来却换得一无所有的结局。事到如今，她终于心如死灰，下定决心要和过去一别两宽，在这一关头，他却又口口声声说爱她，用名为“爱”的绳索牢牢地套住了她的一颗心。秦之遥忽然觉得很悲哀。或许就是因为她太过卑微，在这段感情中一直处于劣势的被动地位，才被他从内而外彻底看了个清清楚楚，动动头发梢都能猜出来她心中所想，所以才能如此准确地找着时机阻挡她的心。陆向寒没料到她会这么想，喉头一滞，“我说的是真心话。”

“随便你，这都不重要了。”

秦之遥无力地摇头，脸色苍白而疲惫，“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或许就说明我们根本就不该有开始，就这样吧，从此以后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就当——”“不可能！”

陆向寒想也不想，直接厉声打断，声调中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慌。怎么会变成这样，每每对话不超过三句半她就说要分开、放手，好像他们的从前是一条完全的歧途一样。可就算这段感情真是一段歧途，他宁肯两人一起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绝不肯就此别过，空留悔恨余生！思及此，他额角青筋骤然一跳，俊逸的脸颊因过度紧绷而略显狰狞。“随便你怎么想，我不需要跟你商量，只是告诉你一声，你的态度跟我没有关系。”

秦之遥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刺进掌心。相比之下，她的神情就显得冷静得过了头。“我们一开始结婚就是因为孩子被曝光，现在孩子没了，你也已经给我递了离婚协议书。”

秦之遥唇角微弯，笑意明媚得刺眼。她轻声细语地一字一顿说着，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先主动提出的分手，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就想不起来了？”

嘴上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分明的锐利锋芒，只是那尖刺一半戳在陆向寒身上，另一半深埋在她自己的心底。陆向寒不舒服，她心里更不好受。闻声，陆向寒缓缓攥了攥手指。那天他只是因为看到沈方行陪她前来，自己在脑海中编排出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才在一气之下把那份所谓的离婚协议给了她。可事后他其实很快就后悔了，只是一直碍于面子和那可笑的高高在上的自尊，才不肯主动向她低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如果他当时不是一时吃醋昏了头，而是赶走江柔，紧紧地拥抱她，早一些将那句深藏在心的表白说出口，现在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可惜时间不可能倒流，人生不可能冲来一次，更不可能有可供重新选择的如果。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步步如此，终究深陷泥沼而不自知，直到骤然惊醒，才发觉已经孤立无援，而现在他最想留在身边的唯一一点温暖也心心念念盘算着怎么才能逃离他身边。置之死地，无后生之机。思维太过清晰，逻辑利弊都算的清清楚楚，陆向寒心口蓦然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