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电话那头的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殷红如血的唇角缓缓咧开，露出了一点细白的牙齿，语气如孩童般天真。“我忘了告诉你，薛云得的是心脏病，最受不了刺激，先前在家静养着都会时不时地犯病，这才去了疗养院。不过我不知道今天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究竟会不会直接刺激到让她心脏爆炸呢？”

江柔瞪大了眼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上的惊惧褪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你！你骗我！”

陆向持似乎是懒得再和她周旋，索性坦然地应了一声，“是啊，但你能拿我怎么样？报警？你敢吗？”

江柔死死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悉数发白，额角迅速渗出一层湿滑的冷汗。她咬牙切齿地开口，尽管已经努力想要保持平静，可声音中还是夹了一线十分分明的颤抖，“我会实话实说，是你教唆我这么做的！”

“听起来倒是个好借口。”

陆向持扬扬眉峰，不甚在意似的，甚至还略略点了点头。他倾身端起面前的红酒，不紧不慢地轻轻咂了一口，就着口腔中绵柔的酒香笑道。“不过这样的话有谁会相信呢？不出意外的话，疗养院应该有监控录像的吧，警察调查的时候，只要调出视频一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而且，你不觉得你的说法会让你听起来像个精神病吗？”

他轻笑一声，故意咬重了字音，“你说是吗，我的好嫂子？”

霎时间，江柔脸色青白交加，精彩十分。她咬了咬牙，“陆向持，你敢利用我！”

“彼此彼此，你肯同意我的提议，按照我说的去做，你敢说在这个过程中你没有体会到一丝乐趣吗？合作共赢，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利用我，我没有半点怨言，可是怎么刚轮到你，这脸色就变得这么快？难道是想翻脸不认人？”

江柔被他一副轻描淡写似乎满不在乎的语气彻底激怒，愤怒地大吼一声，“陆向持！”

“发脾气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哦，人是你害死的，这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如果一旦调查起来，在全世界眼中，这件事都不可能跟我有半点关系。”

陆向持嘴角的笑意缓缓坍塌，眼底却擦出一抹冷冽的光。“接下来还有几件事我需要你去做，所以如果你肯乖乖地履行我们的约定，我可以保证警方那边查不出今天你去过疗养院，帮你抹除一切痕迹，但如果你不肯——”他冷不丁地顿了一下，扬了扬眉，拿那种阴恻恻的笑声道，“后果自负。”

江柔这次是彻底慌了，情急之下胡言乱语起来，“你你胡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我出了事，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她忽然崩出一声疯子一样的笑，疯疯癫癫地道，“你不敢让我被抓走的，我知道，别想威胁我！”

陆向持轻轻啧了一声，有些遗憾似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和其他外表漂亮的女人一样，脑袋里没装什么有用的东西，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合作下去了，再见。”

闻声，江柔突然慌了，“等等！”

陆向持不紧不慢地勾唇一笑，“怎么，还有什么话想拿出来教育我么？”

“.我听你的。”

江柔硬生生地咬住哆嗦不止的下唇，“只要你保证今天的事没人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何苦闹得大家心里都不愉快呢？”

电话那头，陆向持的语气听起来欢快又轻松，丝毫不像是刚刚听说一桩命案时该有的表现。而察觉到了这一点，江柔瞬间觉得不寒而栗。耳边轻轻的笑声还在继续，“江柔，别动任何歪心思，我一直在看着你呢。下次见面的话，再请你喝杯咖啡吧。”

话落，他就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江柔气的浑身颤抖，顺手抄起就近的东西，抓住了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水晶相框，朝着门板狠狠地砸过去。下一秒，她小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满面颓然，痛苦地把头埋进膝盖之间，双手狠狠地撕扯着头发。草草地收拾好了，将要出门的时候，沈方行执意要跟上来，秦之遥无奈之下只好反过来劝他，“我只是回家过一夜，很快就回来，在家里我不会出意外的。”

沈方行显然不可能放心，嘴上却找着别的借口，故作轻松地道，“谁说我是要去监视你的？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伯父伯母，我就不能想去看看他们么？”

“.”整日里面对的都是沉着冷静、温柔大度的沈方行，此时此刻，秦之遥对他这副明知故问的耍赖模样还真是有点无从下手。见她没应声，沈方行接着道，“反正我今天也是一个人过年，就加个位置，让我陪你们一起吃年夜饭，好吗？”

秦之遥心烦意乱，哪有什么心情吃年夜饭，闻声却不知如何拒绝，只得认命地打开手机拨出母亲的号码，过了几十秒，对方却提示无人接听。眼看着沈方行一副“你不点头我就不松手”的架势，秦之遥只好先点点头，“好了，怕了你了，那你陪我一起去接我妈回家。”

沈方行眼前一亮，笑着点了点头跟上去。零星的雪片夹着细碎的冰渣，不知什么时候噼噼啪啪地下起来了。“车祸录像还在找，除了那几个监视器刚好坏掉的路口之外，其他的都已经看过了。”

助理小声道，“您还有必要再检查一遍吗？”

陆向寒冷着脸色没有应声，手上已经不声不响地点开了视频文件开始播放。冷白的荧光投在他脸上，衬的他神色更加阴郁冷沉。助理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转身退了出去，将空间完全留给陆向寒一人。墙上的挂钟指针又转过了两格，突然，窗外的夜空中爆发出大朵大朵的烟花，绚烂的色彩映亮了整座城市。整幢大楼从上到下，却只亮着陆向寒办公室这么一盏灯光，在璀璨的万家灯火中显得孤独又渺小。明明和那些热闹喧嚣的烟火左右毗邻，却无法融入其中。像一粒冰冷孤寂的雪花，孑然一身，漂浮在如墨般浓稠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