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隔着一张办公桌站着，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炼狱火海。良久，终于有人说话了。“对不起。”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慕云画知道这三个字有多无力，但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直都欠他的。四年前她无辜，他比她更无辜。而一切因她而起。“你知道吗？”

秦铭远忽而无奈地揉起了眉心，再没法把自己武装成仇恨的模样，“我最害怕你对我说这三个字。”

他有些颓然地坐回到椅子里，“因为你一说这三个字，就代表你要拒绝我了，要抛弃我了。”

这话说得卑微又无奈，就像被命运遏住了咽喉，拼命反抗却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在徒劳下屈从。而这个命运，就是慕云画。“但我希望这次，不会再是了。”

他兀自说着，不等慕云画反应，长臂一伸，直接将慕云画拉到了身前。慕云画一头撞在了他肌肉结实的胸膛上，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脑子里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再次拉高了她盖着伤口的衣袖，只是这次动作轻柔，像是怕把她给碰碎了似的。“用什么划的？”

“流了多少血？”

“你去医院了吗？”

“你从哪里过来的？”

“你是真不想活了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一连串的问题蹦出来，直到眼前的男人自己把自己给问急了，慕云画依旧没反应过来。她觉得眼前的秦铭远就像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温柔体贴，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她。“怎么不说话？”

秦铭远像是终于也失去耐心，眉头拧得更深，“你不要告诉我，你为了来见我，不惜割腕自残？”

她怕水又晕血，秦铭远很早之前就知道，从前他将她护得好好的，现如今，刚见面她就把自己伤成这样。慕云画有些心虚地扭过头没有回答，几乎就是默认了。秦铭远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她脸上，深幽得仿佛见不到底，神思之间，又仿佛在拿从前记忆里的慕云画和眼前这个女人进行着对比。几秒过后，他收了目光。“看来你是非离婚不可了。”

他终于松了口。“是。”

“你舍得吗？陆家少夫人的名头，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

“那和我无关，谁喜欢谁拿去。”

“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那你当初……”“不要再提当初了，当初我是迫不得已，我不信你完全不知道。”

慕云画终于也有些恼了，她真的很讨厌提起过去，就像伤口被一遍又一遍翻出来，“就算是我过去对不起你，也请你暂时放过我。”

她闭了闭眼，掩去情绪波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重新归于平缓，“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求你，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无耻，会让你看不起，但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也不期望能打感情牌，我只是想公平交易。”

“公平交易？那怕是不能了。”

秦铭远颇有些桀骜地看着她。慕云画心沉了沉，她对他来说的确没有了价值，“我知道你不稀罕……”“但你说，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的。”

反口飞快。慕云画一怔。“要看你怎么求我了。”

男人说着，握住她手腕的手挪到她的后腰处，轻轻一勾，两人便近在咫尺了。慕云画手下意识地撑在他的双肩上，被他这么搂在怀里，真的好像在做梦。“你，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她平静的语气里掩不住轻微的颤音，泄露了她的紧张。男人唇边抿出一丝薄笑，他瞳孔里那层让人看不清猜不透的深重，这一刻渐渐如雾般化开，像是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缓缓透出光亮来。慕云画恍惚着，像是看到了从前的秦铭远，阳光俊朗，干净清澈，让人看到就会觉得温暖。直到轻轻的一个吻贴在了唇边，她不禁颤了颤，刚想闪躲，那吻已经跟了过来，轻柔缓慢，细致研磨，就像捧着最珍贵的东西。仿若他们四年前的无数个吻一样。慕云画有些沉醉，仿佛忘记了身在何地，直到这个吻慢慢加深，唇舌交缠，勾弄舔舐，不错过任何一个角落，像是要将四年来的所有思绪，思念，怨恨，愤怒，情动……全都揉进这一个吻里。当这个吻渐渐变得侵略性十足，慕云画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另一张脸，蛮横，粗野，毫不留情，他的每一个吻仿佛都要将她拆解入腹……伸手用力将男人推开。两人都已经是呼吸不稳，在偌大却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充满了暧昧与旖旎。这一刻慕云画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耻。她现在这样又和陆霆深那个禽兽有什么区别？陆霆深出轨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她也同样在出轨自己的前男友，她在心底里蔑视他，可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看着她因为情动而嫣然的脸，唇边带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秦铭远伸手向将她拉得更近些，“怎么了？”

慕云画往后退了一步，闪躲开这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秦铭远脸色有变，在他发问之前，慕云画连忙开口。“我还没离婚。”

“……”“所以我们现在这样也算是出轨。”

“……”“我不是为了陆霆深那混蛋，因为他不配。我只是……”她有些说不下去了。秦铭远却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刚才因为她的疏离骤变的脸色渐趋缓和。慕云画此生，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出轨，因为她从小美满的家庭，就毁在这两个字上，甚至她母亲也是因此丧命。所以她不能接受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就算她是被迫结婚，而陆霆深也是先出轨的一方，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用同样的手段去报复。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秦铭远伸手去握她受伤的那只手，她还想躲开，秦铭远却握着不肯松。“我知道了，那我等你。”

慕云画抬头看他。“我等你，等你离婚后，等你主动来牵我，吻我，告诉我你还是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