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似玉和苏巧云赶到杏花村的时候，庆安药铺的收药点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药农们背筐提篮，喜气洋洋地聊着天。碧溪村的十几个药农站在不远处，围成一圈争论着什么。秦似玉在远处只看到被她们围在当中的萧荆山皱眉抿唇，急得满面通红。“荆山！”

苏巧云也看到了，急声唤了一句，就快步跑了过去。十几个妇人转头看到秦似玉，都神色一怔，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秦似玉瞥见她们面上慌张的神色，扬眉笑了：“大伙儿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似玉啊，你可算是来了！”

邱家婶子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推开挡在前面神色犹豫的妇人，快步走到秦似玉身边，“那庆安药铺的人说朝廷为了准备互市，要他们今冬大力收药，让我们这一片的药农采了药都往他们这儿送，我刚……”“是啊，似玉，他们说这是为朝廷办事，这要是不送，指不定会挨板子下大狱啊啊。”

邱家婶子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上前的妇人打断。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应和：“我们知道不该说话不算数的，可咱们也不敢得罪朝廷不是？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岂不连累你？”

邱家婶子一听这话，扭头狠狠啐了一口：“老娘话还没说完呢，似玉，我刚跟荆山去打听了一下，那什么互市是需要考核的，都还没定下来是庆安药铺呢，朝廷哪会管他们在哪收药？”

“这事儿啊，我瞧着就是庆安药铺吓唬咱们的，”邱家婶子扫了一眼对她怒目而视的几个药农，“这些人就是听到庆安药铺给价高，想跟你耍赖！”

秦似玉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长队，笑问：“他们给价多少啊？”

“一斤五十文，”邱家婶子说完，马上又表态，“似玉你放心，我们当初都是跟你学了才得了这么个赚钱的营生，这份恩我们都记着呢，别说五十文，就是给一百文，我们也不会去他家卖的。”

“婶子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就算朝廷不管，可那是云家的药铺，是咱们能得罪的吗？”

“就是，那凶巴巴的管事把话都放那儿了，要让他们知道我们采药卖了别家，回头可不得找我们麻烦？”

“这事儿真不是我们贪那点钱，我们原也想过干脆不采不卖了的，可这片几座山都是连着的，咱们不去采，别村的还不是会去，这不是便宜了外人嘛。”

“庆安药铺这不是为了互市急赶着收一阵嘛，咱们也别在这个时候冒头挑事，把他们应付过去，等来年再多采些往似玉铺子里送不就好了，都是一个村子的，似玉肯定也不会为难我们的对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罢，最后全都看向秦似玉。她们也知道这么做不地道，可那是云家啊，这次若是把他们得罪了，往后万一秦似玉不开药铺不收药了，她们还指望再来庆安药铺赚钱呢。再说了，如今山上药材越来越少，天气也越来越冷，按说换季之后找该提价了的，秦似玉却一直都按三十文来收。先前是因为这附近就秦似玉收药，而且她对她们也算有恩，所以大伙都没提这事，可心里不满却也是越来越多的。秦似玉盯着她们看了几秒，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云家是不能得罪的。”

众人听到这话，面上一喜，苏巧云愣了一下：“似玉，你怎么……”秦似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咱们当初都是立了字据签字画押的，我的药铺那也是在县衙登记立户了的，你们若要毁约，一户赔付我一两银子就成，否则就别怪我把你们告上公堂了。”

“你怎么能这样？！”

刚刚抢在邱家婶子之后开口的妇人一听这话，立即沉下了脸，“乡里乡亲的，你有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就是，你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小时候我们可没少疼你，你好意思这样对我们吗？！”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商言商，你们还真当我是活菩萨不成？”

秦似玉嗤笑一声，眼瞧着还有人想劝解，又道，“你们就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卖药给我，要么交一两银子，不然就得上公堂。其实你们这两个月来在我这里赚的少说也有二三两了，这还是门长久的手艺，你们教一两银子的学费也不亏嘛。”

十几个人听到这话，都抿唇垂眸想了想。如秦似玉所说，这上山采药算是无本买卖，她们这阵子在秦记药铺赚得也不少。虽说平常的药草都是三十文一斤，可有时候挖到何首乌和山参这类贵价的药材，那也是另算价格的。如今庆安药铺说了，他们往后都按五十文一斤来收。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一两银子能解了当初签下来的字据，来年她们到这边来卖，岂不是赚得更多？众人想了一阵，也不跟秦似玉争辩了，有几个当场表态要回家去凑银子。转眼间，就有五个人怀揣着欣喜走了。余下的看了看没说话的邱家婶子，又看了看秦似玉：“似玉啊，我们也不想毁约，只是你看云家这边要咋办啊？你刚是没听见，他们说得可严重了。”

“做生意赚钱嘛，总得担点风险，”秦似玉从跑远的几个人身上收回目光，笑道，“你们是真心跟着我，我自然也不会害你们，这样，以后你们采了药先到我家登记一下斤两，然后可以选择卖给我们或者来庆安药铺，若是要来庆安药铺卖，每斤先押给我五文钱，等来年开春你们采够斤两后，我再把押金退还给你们，药材钱我们还是按那时候的市价来算。”

她当初立下那个规定，是因为知道这些人没瞧见好处前肯定是舍不得掏钱交学费的。而且也是防着庆安药铺回来后，她会收不到药。可如今她除了河边那亩地外，在张员外那边还有五亩好药呢。他们自家地里的药材很快就能收了，再加上那边的五亩，这个冬天还有二月的互市都不用愁了。趁这个机会清理几个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人也好。秦似玉见几人愣怔不说话，伸手拉了苏巧云，又喊了萧荆山先回家。她走出去一小段，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大声说：“对啦，忘了跟大家说，咱们秦记药铺从今天起，都按五十五文一斤来收药，有兴趣的记得来啊。”

这边排长队的药农们听到这话，排在后面的伸头往庆安药铺的院子看了看，又低头瞟了眼自己怀里的草药，随即有不少都不动声色地退出了队伍外，扭头撒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