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古怪了？”

秦似玉立马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问，“可是他有意为难你了？”

她就知道，张员外突然来找他们谈生意，绝对没安什么好心。她虽不理解张员外明明在秦家栽了两次跟头，为何还能如此大度地摒弃前嫌与秦家结亲，可她明白，自分家一事后，秦家从老到小，都将她视作仇敌。秦老太自不必说，秦家二房那一家三口，这阵子只怕没少在周永年身边怂恿，才闹出了这么多事来。至于秦家三房，秦大江是个老实愚孝的人，自然是为秦老太马首是瞻，那杨氏虽说有点别样心思，却只怕也记着两亩水田被她拿走的仇怨，还有秦青远那小心眼的读书人，只怕早在心里见她咒骂了千百遍。此番秦青远马上就要成为张家婿了，张员外定是要帮亲家出头的，又怎会真正正经经跟他们做生意？“为难？”

文珩愣了一下，面露苦色，“确实有些为难，这五日员外爷不仅让我好吃好住，还常着人给我送礼，说这是他们张家的待客之道，说得有理有据，叫我想拒都难。”

他生在权势富贵家，上头父兄都在朝中任要职，他这个幺儿自小就受尽吹捧讨好，却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热情待客的主家。张员外当初明明说了，要等他育出药苗，才决定是否继续合作。可他才去庄子上住了五天，礼物就流水一样地送过来。衣裳首饰，古董字画，应有尽有。秦似玉看着对面板着指头数礼物的文珩，眉头一皱，突然很想打人。他这是在苦恼吗？这分明就是在炫耀嘛！等得文珩炫耀完，秦似玉兴趣缺缺地夹了口菜：“那你说他有什么古怪？”

“我原想着，张员外待我一个外人都这般客气，对自己人应该更不错才是，”文珩收起困惑，一脸八卦地说，“可前日他那未来女婿上门拜会，我瞧着张员外拉长着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人打发走了。”

秦似玉动作一顿：“你说的是秦青远？”

文珩点头：“可不就是他嘛，我听庄子里的人说，这门亲事，是秦家去提的，虽说两家从前好像有点嫌隙，可秦青远爹娘登门那天，张员外还是挺高兴的，订下后还亲自把人送出门去，这阵子张家也在认真筹备婚事，你说这才过了多久啊，难不成员外爷突然瞧不上这女婿了？”

秦家分家的事虽闹得大，可因着是军中插手的关系，之后村里的人也不敢随意提及，更不会当着秦似玉一伙人的面说。加上文珩初来时就见识过秦似玉的暴虐手段，便是心有好奇也不敢胡乱打听她的事，所以他对秦家和秦似玉的恩怨知之甚少。他现下突然提起这个，也是想着秦青远和秦似玉到底是有亲的，或许秦似玉会想知道堂弟婚后的处境不容乐观。秦似玉抿唇想了须臾，才问：“你可知道秦青远去找张员外是为了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文珩耸了耸肩，“我一个外人，跟张员外又不熟，哪好打探他的家事？”

虽说张员外待他亲厚，可他们之间到底只是雇佣关系，他还没闲到去管人的家事。“收礼的时候你倒是不见外，”秦似玉好笑地回了一句，想想又说，“不过你说得对，那是他的家事，你以后也别管别问，种自己的地，让他们去折腾就是了。”

她先前托凌斩风打听过，张员外的确与云家订了一单大生意。既然是签订的买卖，至少在种药之事上，张员外是认真的，这个时候，他少不得文珩的助力。只要文珩的这身本事得张员外看重，秦青远想让老丈人收拾文珩大抵是行不通了。至于其他，等张家小姐嫁到了碧溪村，若是他们想要斗法，她自是乐意奉陪。“放心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还是拎得清的，”文珩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去说那些八卦闲话了，“那五亩地明日便要选种了，既然张员外说收成尽归秦记所有，咱们也该合计一下，都种什么好？”

这其实才是他今日来找秦似玉的目的，张家庄的药田，他会好好种，可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真留下当什么大管事。毕竟，他现在还是个抗旨外逃的犯人呢。他自己的打算，是种完冬日这一茬，将培育之法授予张家庄的佃户，赚够银钱后，明年二月就随秦似玉去风息城，继续自己的逃亡计划。秦似玉眼睛一亮，从怀里掏了张纸出来：“我前日盘账的时候，顺手列了一些药铺里缺的药材，既然你还没有决定，不如从中找找灵感？只是这些都不是宁州盛产的药材，也不知能不能种出来？”

文珩接过来看了一眼，立马笑了。且不说药铺到底缺不缺吧，反正这上头的都是贵价的药材。想来秦大掌柜还是仔细考虑过的，列举的都是收成期较短的药材。若是她列点人参灵芝之类的，他也真没法选。两大一小边吃边聊，等药材挑选好的时候，晚饭也快吃完了。文珩吃饱还不忘家里的两个，招呼外头守着的小二又点了几道菜，让他们做好后连碗带盆一起装进食盒打包带走。小二忙不迭往厨房去了，他们在雅间里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雅间里真的有客了，要不三位先到下面等等？”

说话的是知味楼的掌柜，为难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安。“我爹今天在家呢，雅间里哪儿来的客人？”

紧跟着是一个清亮的女声，盛气凌人又气急败坏，“还不去把那些蠢货赶出来，你们收了钱又把我家订下的雅间让给别人，是以后不想做我张家的生意了？！”

掌柜的更为难了：“张小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二字，这雅间里头真的是员外爷的客人啊，您自个儿瞧瞧，这账本上写得明明白白，你……”“瞧什么瞧？！本小姐说没有就是没有！”

张玲扬手把账本打落，正好听到一门之隔的雅间里有个女子的声音在问“出什么事了？”

她偏头对同行的人说了句“稍待”后，推开挡在跟前的掌柜，一脚踢开了雅间的大门。雅间里三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张玲目光直接落到了坐在当中的秦似玉身上。。四目相对，张玲眸子一缩，快两步走上去，猛一拍桌，指着秦似玉的鼻子怒骂：“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奸夫都勾搭到我张家的雅间来了，你当我爹是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