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温和道：“七娘说，看戏是件热闹事，所以就命人去请了赵公子，还有刺史大人与上官师爷。只是刺史大人早一刻钟接到衙门的消息，带着上官师爷赶回衙门处理急事了。”

“原来如此。”

莫婠背着手，迈大了步子。本想着去寻他说话的，可是莫婠还没来得及进亭子，便先听噗通一声——后是姑娘们着急嚷嚷：“来人啊，救人啊！无心姑娘落水了！”

“无心？”

莫婠步子一顿，抬手正欲用法术救人来着，却谁料，被玹华抢了一步……几乎是在莫婠脑子没转过弯时，他便已经着急跳了下去。玹华识水性，这一点莫婠没忘记，所以玹华跳下去了，她自然也没必要再施法救命了。掌中灵力又被收敛了下去，莫婠集中精力盯着水中动静，只见玹华非常娴熟的捞住女子的腰，带她游上风亭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起身，再非常娴熟的打横抱起无心，步伐急促的往木桥这头，往岸边去。“快去找大夫，快！”

莫婠瞧得清他脸上的紧张色，更没想到，他抱着无心从自己面前过，却完完全全忽略了自己……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紧张一个人。春雪冬月迟迟才从人群中冲出来，见莫婠呆呆立在桥头，便忙是赶上去行礼：“小主人好，小主人您来了，方才可曾冲撞到您？”

莫婠沉默了一阵，“没有。”

缓了缓，又问道：“方才到底怎么回事？无心她怎么会落水了？”

春雪冬月怯怯相视一眼，“奴婢，奴婢也不知……许是这亭台楼阁都是最新搭建修缮的，部分地方工人没有做仔细，导致栏杆松断了……也许是，方才亭中人多，人多手忙脚乱的，难免会有碰撞……是谁无意把无心姑娘撞下水的，也难说。”

听春雪冬月嘀咕了半天也没有个确切答案，莫婠扫了两人一眼，迈开步子打算亲自去勘察一遍。“啊小主人，前面危险，小主人还是不要去了。奴婢们这就去找工匠们来重新修缮。”

春雪冬月齐齐挡在了莫婠的面前，不许莫婠过去。莫婠狐疑的瞧了瞧两人，微愠道：“七娘便是这样教你们的么？如此不懂规矩，我只是过去看一看情况而已，你们挡在我的面前，又算什么？难道这湖心亭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么！”

“小主人恕罪，小主人恕罪！”

两人吓得慌张跪下，满头冷汗的表忠心：“奴婢们绝非此意，奴婢们只是担心小主人的安危，若是小主人也落了水，奴婢们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是啊，小主人，我们是七娘送给小主人的贴身丫鬟，小主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姐妹，怕是活不成了！求小主人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姐妹吧！”

听两姐妹如此说，莫婠心头的无名火，也不由熄灭了两分。“罢了罢了，你们放心，你们既然已是我的丫头，那是生是死，便由不得七娘说的算了。我只是过去查一查哪里有问题，好吩咐人及时补救。今日是无心摔下去了，来日若是宾客也摔下去了，那咱们重歆楼岂不是自己在砸自己的招牌。你们两个还是不要闹了，先以大局为重。”

“小主人……”春雪冬月没拦住莫婠，莫婠还是亲自过去了。迈上了碧玉亭，凑近无心落水的地方一瞧，只见那漆红的木栏杆果然断了一截。莫婠蹲下身，伸手摸了下木栏杆断裂的地方，却发觉，那木栏杆断裂之处，有一半截面，甚是平整。剩余三分之一的部分，方是木头劈裂的正常样子，有参差不齐的裂痕扎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锯断了木栏杆，如此无心一靠过去，那木栏杆尚且相连的部分不堪其重，这才会彻底断裂，给人制造一种无心是因为木栏杆不结实，才会被人挤进水中的假象，实则，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别人的预谋。可重歆楼内，究竟谁会对无心下这样狠的杀手呢？莫婠重新站起身，意外察觉到，春雪冬月两个丫头似是很紧张……“冬月。”

“啊、啊？”

莫婠拍拍手淡定吩咐道，“去命人将这栏杆再修的高些，紧实些，若下次再有类似情况发生，我定不饶你们这些人！”

冬月春雪连连点头：“是！奴婢们这就去找人来办！”

言罢，双双小跑着溜出了亭子。莫婠偏头目送着她们的背影离开。是她们做的么？可她们有何理由，对无心下手？她们是七娘的人，莫不是此事，乃七娘的指使？七娘向来将无心看做亲闺女，疼爱无比，她又怎舍得伤害无心，将无心推下水？莫婠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从戏场上回来后，莫婠经过无心的院子，便想着进去看看。刚入门，月魄也带着贴身丫鬟芍药追了上来，“小主人，等等我！”

莫婠停了一步，月魄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身旁，抚着胸口连缓两口气，方有力气问莫婠：“小主人，听说无心在看戏的时候，一不小心坠下水了，怎么样，她现在还好么？小主人你也是才来？我还以为我来迟了呢！没听其他人说无心怎么着了，看来是救下来了。”

莫婠抿了抿唇，“是无甚大事，被阿玹给捞上来了，现在大约还在里面让大夫看诊。”

“让赵公子给捞上来了？”

月魄拍拍胸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索性没事，幸好有赵公子！”

月魄说完，又着急拉住莫婠的手，扯着她一起进院落去看无心：“来都来了，咱们进去看看，听听大夫怎么说，这才能安心！你说七娘这前脚刚出重歆楼去给几位老友送请帖，后脚楼内就出了这等事，七娘回来要是知道了，非得把人给骂的狗血淋头才是！”

带着莫婠小跑到无心房间的门口，月魄伸手正要去敲门，却先听见房间内，有男子的声音传出来——“好了，无事了，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月魄咬咬唇，放下要敲门的那只手，回头询问莫婠：“这里面……是谁啊？听声音……莫不是赵公子？”

莫婠犹豫一阵，“是阿玹将她送回来的。”

月魄一听就不高兴了：“重歆楼这么多侍女，这么多伙计，这么多人，何劳赵公子亲自来送她回来？这可是姑娘家的厢房，他现在进去，算什么？算恩客么？”

不甘心的攥紧莫婠的手，偷偷摸摸又带着莫婠绕到了窗户边。窗户没关紧，月魄用小手指轻轻一推，便将窗户缝给推大了。一双眼睛悄咪咪的凑上去，定睛一看那床上人……月魄瞬间张大嘴，惊讶不已。“小、小主人你快看啊！”

月魄使劲晃着莫婠的手臂，莫婠不明的也将目光窥探了进去——可见到的一幕，却让莫婠瞬间神魂凌乱了。薄纱帐前，浑身是水的玄衣公子还来不及换一件干净衣物，玉树临风的端坐在女子床边，女子闭着眼睛，面容苍白的动唇呻吟，似是被梦魇了一般，握在玄衣公子手上的那只手，颤抖，却也有力。“别走，别走！爹，娘，别走……求你们了，别走，带我走，带我离开好不好。”

玄衣公子眉心拧成一团，极为在意的将另一只手也握在了她的手背上，真诚温柔的沉吟：“我在这，别怕，我还在，你快点醒过来，不要跟他们一起走了，我在这，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是谁。别害怕，我陪着你。”

一言一语，极致温柔。明明是很温暖的话，可莫婠却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凉了。月魄有些忍不住了，“好啊！还真是有私情！看不出来啊，无心本事可真大！不行，我得进去把赵公子给拽出来！”

“月魄！”

莫婠着急阻止，然话音刚落，莫婠又听见屋内的小女人婉转深情的迷糊唤了句：“凌哥哥，凌哥哥，你别不要我，我很乖的，凌哥哥……”“凌哥哥？”

莫婠的心，顿时掉进了一座冰窟窿里。脑子还在嗡嗡的响，莫婠咽了口冷气，凌哥哥……赵凌华。他们当真，关系不简单。听不下去的转身就走，离开之前，还不忘抓着月魄的手，把月魄一起带走。“嗳？小主人，你别拉我走啊！我还要进去骂人呢！小主人你松开我，我去把赵玹华给扔出来！”

“啊小主人，你别走那么快，我要摔了摔了！要摔了！”

——扯着月魄回长紫阁时，林渊恰来寻莫婠，一见莫婠面色严肃的强拽着月魄回来，林渊好奇的笑迎上去：“呦，小月牙这是又犯什么事了？如何惹你家小主人生气了？瞧她这黑着脸，神色凝重的模样，就好似哪家妖魔鬼怪要来攻山了一样。”

见到林渊，莫婠这才将月魄给松开，月魄揉揉被莫婠抓痛的手腕，委屈诉苦道：“哪里是我招惹了小主人，分明就是赵公子……”“赵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