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夜醉晚香楼之后。林沐雪就没有再返回皇宫。她一连数日都待在宰相府的闺房里。想着该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她知道——两日后就是高演的生辰了。想必那日元熙宫里一定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到那时。她便趁其不备，暗自潜入书房，盗取信件便可。按照柔离国的习俗。皇亲国戚中若有人庆祝生辰。往往是从早欢庆至晚。所以，两日后。当林沐雪有意起了个大早，赶赴元熙宫时。那里已经是人流如织。只见高演身着一袭红衣，如同新郎官一般。他站在宫门外，屈身拱手向上门的宾客们致谢。林沐雪加快脚步。直至来到男子面前。林沐雪将手中的礼盒递给高演。“这鲤鱼是我最近几日去三鲜居向若梅姑娘亲自讨教的。肯定没有若梅姑娘做的好吃。但聊表我的一点心意吧。”

高演双手接过，放在鼻尖一闻。一股鲜美的鱼肉香扑鼻而来。“味道果真不错。”

高演赞叹着。将礼盒递给下人，嘱咐道：“放到我的寝殿里。”

下人连忙接过后退下。高演转首，眼睛却瞥见了林沐雪缠在右手上的白巾。白纱上泛着点点血红。高演不顾身边来客的熙来攘往。牵起了女子的手。关切道：“你的手受伤了？”

“无妨，我已经涂过姜夫人送我的欣兰香了。这味道果真好闻。不信，你闻？”

林沐雪说着，将手向高演的鼻尖轻轻一抬。幽兰的香味中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高演的双眉不由得一皱。“殿下。”

一句温柔的女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林沐雪循声而望。便见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林沐雪急忙从高演手中抽回了手。对身旁的女子道：“妹妹来了。”

“姐姐来得好早，也不等妹妹一起。”

林沐晴半撒娇半嗔怪道。“我无需像妹妹一样，只有精心梳妆打扮后才能出门。所以一早便来了。”

林沐雪打趣道。“你们先进去坐吧。午宴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开始。院中的席桌上放着茶水糕点。你们自行饮用。”

高演招呼着这两姐妹道。林沐晴与林沐雪一前一后相继而入。当林沐雪刚抬脚进宫门时。无意间用余光扫到了从远处缓缓走近的高璟。她有意放慢了脚步。刚走进宫门几步，就对前边的林沐晴道：“妹妹先进去吧。我刚好看到个熟人，暂且在这里等他。”

林沐晴闻言，没再多问，向着庭院内而去。林沐雪原地等候着高璟。忽然，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林姑娘。”

林沐雪转身，便看到了几日前才在晚香楼见过的——当朝户部尚书钱广进。“钱大人。”

林沐雪上前一步迎道。“这是老臣的犬子。”

钱广进说着，忙招呼身边的一个小男孩道：“牛牛，快过来拜见你林姐姐。”

只见那小男孩走到林沐雪面前，屈身行礼道：“拜见林姐姐。”

“快起来吧。”

林沐雪说着，就屈膝蹲了下来。男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只见他的眼底有两道乌青，眼眶边隐约残留着泪痕。她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道：“你小名叫牛牛吗？”

“嗯。”

男孩点头回应。“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林沐雪摸了摸男孩的头，温和地问道。男孩闻言，眼眶有些泛湿。他低头不语，静静地看着手里握着的铃铛。一旁的钱广进回道：“是他喜爱的小狗昨晚死了。那铃铛原本是绑在狗脖子上的。”

“那狗是什么样子的？”

林沐雪问道。“是一条全身黄毛的小黄狗。牛牛给它起名叫欢欢。是希望他跟小狗在一起时都能欢欢喜喜的。可是昨日午后，欢欢不知吃了什么。一下午就在地上打滚，一直拖到了傍晚。待牛牛从内学堂上完课回府。欢欢一直都在殿门口等着他。直到看到了回来的牛牛，它才闭了眼。”

闻言，林沐雪的心不由得一凄。眼前男孩的眼眶也是红红的。“牛牛别难过。过几日，姐姐再送牛牛一条小黄狗。我们还叫它欢欢。如何？”

“不，我不要。我只要原来的欢欢。”

小男孩哭诉着。“牛牛，不得无礼。”

钱广进沉声道。“林姑娘莫怪，我先带小儿进去了。”

“好。”

林沐雪回应，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暗自感慨：“没想到他才这么小，就亲眼目睹了死亡。”

“林姑娘看什么呢？”

从宫门走来的高璟看到原地发着呆的林沐雪，好奇地问道。“太子殿下。”

林沐雪拱手道。“小雪也没看什么。就是看看这全城的达官显贵们齐聚一堂的盛况。”

“这最后一个条件，你考虑得如何了？我们的交易可还要进行？”

高璟开门见山地发问。“当然。今日的夜宴就是绝佳时机。”

“如此尚好。”

“小雪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殿下拿到了信后，会如何处置呢？”

“孤当然会自行处理掉。那封信四年前就该被销毁了。却不知怎么落到了二弟手中。那封信在一日，柔离国的朝堂就有一日不稳。”

高璟郑重其事道。二人并行向殿内而去。站在宫门外的高演看到这远去的二人。双眸划过一道寒光。少顷，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高演身后。“什么时辰？”

高演沉声道。“今日晚宴。”

高演身后的男子道。闻言，高演脸色阴沉。他望着远处二人的背影，神情悲喜难辨。参加生辰宴的贵客们陆陆续续地向庭院而来。宾客们相见，自然是有少不了的招呼和礼数。林沐雪只觉频频垂手行礼颇为心烦。她就暗自坐到了一处远离宫门方向的角落里。由此，她便能将满院的宾客尽收眼底。而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后有违礼数。半个时辰后，庭院内就已是座无虚席。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但宾客们已经等候着礼宴的开启。未几，四个身影出现在庭院口。原本充斥于庭院内的熙熙攘攘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席位上的宾客们连忙起身，对着来人行礼道：“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参见姜夫人、二皇子殿下。”

“仲卿平身。今日是朕的二皇子的生辰。众爱卿莫拘礼。快入座吧。”

宾客们闻声皆缓缓起身，落座。院门处的四人前后两人并排着穿过庭院。走至最前方的一张礼桌旁入座。高演忙招呼了下人一句。鼓瑟鼓琴，随之在庭院内朗朗响起。伴着余音袅袅。一群舞女翩翩地走上了搭在席桌前的高台之上。她们随着乐声舞动，婀娜多姿。宾客们也随之放松下来。彼此间谈笑风生、闲适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