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晓的回答，慕容茵儿仿佛抓到了重点一般，原本紧绷的脸上，蓦地绽开一丝笑，可惜那笑容刺眼至极。“你就是那个从不出门的草包？”

慕容茵儿这句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甫一出口，四下就响起了低低的窃笑声，周围的目光，一下子都聚拢在了她们二人之间。可秦晓想到的却不是恼怒，听得慕容茵儿这话，她咂摸出了些许味道，会如此与慕容茵儿形容自己的，最可能的就是侯府里的好姐妹。毕竟，她足不出户，没什么敌人，而一般的闲言碎语，也总要顾忌侯府一二的。至于是哪一位么，除了与她亲近的秦鸢和秦淮，最有可能说这话，还有机会今日接触到慕容茵儿的，也就剩下了秦钰……或者，还有秦泠。三婶的态度隐晦不明，令秦晓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她打定主意，一会找到机会，向秦淮打听一二。“喂，是不是你啊，你怎么不说话？”

眼见秦晓沉默以对，慕容茵儿愈加放肆起来，声音一下子又拔高了许多，手指还不客气的指向了秦晓的鼻尖。可惜，她如此卖力的演出，在秦晓眼里，只是一场愚蠢的闹剧。而且，不仅是秦晓，连秦鸢和秦淮都选择了沉默的嘲讽，因为，慕容茵儿的身后，正是长信王妃迤逦而端庄的身影。众所周知，长信王妃出身百年大族墨氏，在大周，墨氏一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周数百年的基业，开国之时墨氏就有从龙之功，据史书记载，墨氏一族出过丞相三十一位，名将十三位，因官声清明而见著于史者七名，莫说才子泱泱，名儒无数。而墨氏女子亦不让须眉，屡屡以气节才华闻名于世。眼前的长信王妃，虽然已过双十年华，但是岁月不仅没有在她的面容留下痕迹，反而更添了她的沉静气度。此刻，王妃的双眉微微蹙起，目光在秦晓和慕容茵儿之间稍稍流转，不发一言，已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尽数流露出来。秦晓自是清楚王妃在王府的地位，连忙福身一礼，尽足了晚辈的礼数。“归德侯府六女秦晓，见过王妃，叨扰府上，却引起喧扰，请王妃降罪。”

这一言毕，周围的姑娘们，皆都直站起来，纷纷行礼，此刻，各府长辈都被请去花厅吃茶，先来一步的唯有这些小辈姑娘，大多还是女孩心性，不免紧张。慕容茵儿此刻的表情，颇有些五彩纷呈，似乎畏惧，又似乎愤怒，屈身行礼的动作不见迟缓，脸色却少了几分真诚。“茵儿见过母妃。”

长信王妃的淡然的看着这一切，眉眼含笑，却又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笑言。“这么紧张干什么呢，女孩子玩在一起，总有个拌嘴的时候，我虽年纪大了，到底年轻过，还没老到忘了小时候的胡闹笑话。”

这样一句打趣，顿时将整场的尴尬气氛掩了下去，几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已经偷偷掩住了嘴，可大大的眼睛早已笑的弯成了月牙。最为当事人，秦晓再次福身一礼，她清楚，无论王妃与慕容茵儿是否和睦，此刻她都必须维护王府脸面，不可能当众处理慕容茵儿。但是，王妃并未否认慕容茵儿有过，还是从根本上断绝了秦晓再被嘲笑的可能。也许王妃只是单纯的厌恶愚蠢又放肆的慕容茵儿，但秦晓却不能不谢。“臣女素来顽劣，承蒙王妃宽厚，饶过臣女一顿家法，臣女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认真，语气里无一丝玩笑，但细细听来，又有几分玩笑的意味，恭敬也不突兀，更是明明白白的谢了回来，倒是很得体的回答。长信王妃的目光，因此在秦晓的身上多停留的了一瞬，随即转开，投向不远处的偏厅，那里，亦有一个欣长身影，似乎身着王爷品级的袍服，正遥遥望着此处。这一刻，王妃一直波澜不惊的眉眼，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目光再没离开。“你们小姑娘在一起好好玩，王府并没有太多规矩，不用太拘束。”

这便是要离开的意思了，众位姑娘都是眼明心亮的，皆福身行礼，齐声敬辞。“恭送王妃。”

待长信王妃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的偏厅里，宴席一下子炸开了锅。每个姑娘，无论年纪大小，皆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艳羡。“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

“是啊，能得如此夫婿，王妃真是有天大的福气。”

“这还用你说，王爷对王妃的情义连皇帝陛下都称赞，全京都里谁不羡慕。”

这样的羡慕不绝于耳，秦晓扭头，想看看秦鸢的神色，却正巧对上秦淮的目光。只是，目光里少了些许艳羡，多了一丝思念，见秦晓看过来，莞尔一笑。“据说，长信王与王妃成婚前夕，触怒先皇，多亏王妃不离不弃，多方奔走，所以，无论多少年过去，王妃的地位，从无可撼动。”

这个传闻，秦晓也是熟悉的，她凑近秦淮，用只有她们二人的才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回答。“只是，这样的爱情神话，旁人羡慕也就罢了，在五姐姐心里，怕是也及不上四叔和四婶的罢。”

听了秦晓的调侃，秦淮也不否认，这个六妹妹近日来，愈发灵慧逼人，即使有此通透之语，竟也令她丝毫惊讶不起来了。“王爷再尊崇王妃，到底纳了澜妃，听说还有几房侍妾。”

闻言，秦晓抿唇一笑，并不回答，她听出了秦淮话里的试探，却并无掩藏之意，总有些人，是她不想太过设防的。未免直呼侧妃不尊，通常都是从侧妃的闺名里取一字称呼，这并非明文规定，却也在京都中人尽皆知。按理，秦晓足不出户，不该知道这些许，但秦淮并无一丝解释的意思，显然是越来越不肯小看她了。而秦晓抿唇一笑，眼中毫无意外，显然也是大方承认下来。合作，是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这一点，秦晓从未忘记，所以，她选择开门见山。“五姐姐，你可知三婶近来，都在忙些什么？”